林林走了之后,剩下花栏一个人。

    他无所事事,处境被动。

    回顾穿来时,时间坐标出了差错。应许的一米八生生砍掉了二十公分,他变成了刚刚拜入师门的十三岁男孩。

    他认真地生活,没有说好的开局满级,便拾级而上,如此得来的本事更有实在感,也更受他珍重。

    他喜欢打坐,身体俯交大地,神思连通上天。内向的人往往爱在重复性经验中汲取新的体会,每一次挥剑,每一轮呼吸,周而复始,生生不息。

    而如今他不能像从前那样。

    他的身上已无锁链,却有无形的枷锁将他捆缚在地面上,这不只是残弱身体的体验,更是心灵上的重压。

    他有一份无处安放的负罪感。

    他总梦见自己走在燃烧的大地上,皲裂的地面伸出无数血淋淋的手攥住他的脚踝,寒意直绞骨髓。他被拉倒在地,呈跪坐的姿势,眼前的火海乍时分开,魔尊从中走来。

    他的五官模糊,浑身浴血,声音是少年的声音。

    “小师兄,救救我,帮帮我。”

    “我好冷,我好怕。”

    “你为什么不帮我?”

    “你为什么不抱抱我?”

    魔尊伸出手要抱他,而他正被一双双嵌入皮肤的血手拉入地底。

    他的手上长着一把剑,当谢必安终于抱住他,那把剑就穿过了他的身体。手都消失了,只剩下无尽的虚渊,他们相拥下坠。

    下坠感让他惊醒。

    午夜,禁地黑暗而静谧。

    他的桌上放着林林传来的信,收到时不禁猜想徒弟是怎样在堪称血肉熔炉的战场上找到这么一张洁净清新的白纸的。

    林林报喜不报忧,偏偏又不会撒谎,尽写出些拙劣而肉麻的假话,花栏不喜欢这一点。他耐心读完每一个字,是为了从字迹里判断对方的生活状态,人在不同环境、不同情绪下写出的字是不一样的。

    花栏:“壕沟里的天星草很美,想送给你”这样的话,木木能少写点吗?他一定要让我觉得他在郊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