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伏在山间的兵卫倾巢而出,江湖武者与侠客纷纷亮出武器,来势汹汹,而自山下往上涌的三千朝廷精兵却好似完全没有开战在即的觉悟,他们在盛元泼的命令下冲向山脚,却雷声大雨点小,在短暂的猛攻之后,竟然不约而同地一改战中肃杀风气……开始跟江湖众人打起了“太极”。

    盛鹤坐在树上,眼睁睁看着两方交接的兵线像条起伏不定的海浪线,一会儿向山中退几丈,一会儿又重归原位,且最古怪的一点——那三千精兵好似特别惜命,每有刀光剑戟砍来,他们的第一反应不是格挡,而是躲。

    所以他们……果真是一群死士。

    盛元泼自然也看出来自己带的这些兵推推搡搡的“老娘们儿式”打法了,当即一张小白脸给气青了,大骂道:“让你们来是干什么的?一群贪生怕死的废物……回去我就让父皇给你们降旨,赐死!张统领呢?张统领!”

    张统领佯作听不见,他接到的密旨不是讨伐抱山阁,而是炸山。

    只要抱山阁不投降,在保证二皇子安全的情况下,他们这些人需要以身作引,把整个矿场毁掉——现在这一仗是打给盛元泼和抱山阁看的,接下来,他们只要装作不敌,让抱山阁放松警惕,在退兵之后卷土重来,潜伏入山……再英勇赴死就是了。

    贪生怕死?

    他们生来,不就是为了死的吗?

    死士们看似在攻击,实则一直在躲避刀光,一群江湖武者们下刀只能砍过清风和空气,眼看着这群“精兵”就要撤兵退离,林潇横眉怒视过四遭,仰天高喊道:“拦住他们的去路,不能让他们离开!”

    兵卫们闻言从山脚两头跑出,将那群死士团团包裹住,封住了他们的去路,盛元泼在阵外跳脚大喊:“废物,废物!没用的东西!上啊!!”

    带着黄金面具的男子方才一直站在不远处注视着战局,此刻忽然扭过头,望向盛元泼,出口的话却像是对着别人说的:“都愣着干什么?擒贼先擒王,难道真要让他们离开吗?”

    这声音不大,却同时叫盛元泼与张统领心中咯噔了一下,张统领大喝一声,亲自带着几个精兵冲破重围,将盛元泼牢牢护在其中,道:“保护好二皇子,带他走!”

    盛元泼暗叹不妙,正欲跟着几个兵后退,四个人影忽然像是凭空出现,齐齐落到周围四角——是四个和尚。

    那四个和尚看起来功夫颇深,分别穿着红、黄、蓝、黑的僧袍,身形轻如鬼魅,低垂着眉眼向盛元泼和那几个亲兵靠近,张统领抽出剑,正欲格挡,定睛一看,忽然在夜色下看到了一张黝黑的脸——竟然有第五个和尚。

    那第五个和尚也站在和尚圈内,但因为皮肤太黑,刚才差点没看见,张统领悚然一惊,他大概没学过“人不可貌相”,下意识将这个与其他四位明显不是来自同一片地域的和尚当成了他们的头领,便把那四个和尚扔给手下,自己朝黑脸和尚而去。

    他抬剑向前,快要冲到那和尚面前时,却又忽而瞥到一抹暗金色的光——那个带着黄金面具的神秘男子站在黑脸和尚身后不远处,双手背负身后,张统领电光火石间如有神助,直觉是这个男子坏了他们的事,剑锋直接虚晃过黑脸和尚,向秋桀的面具砍去。

    闻一刚刚差点被砍,吓出了一身冷汗,还以为是自己躲得快,他一口气没松到底,又见那个死士统领剑锋不减,直接冲他身后而去,急忙回头,便见那人的剑正以破竹之势向秋桀的面具直直刺去。

    “我操!”这个出家人脱口而出了一句实实在在的脏话,还是在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情况下,他急忙抢上一步,想要抱住那人的腿,却正正扑了个空,闻一从尘土里抬起脸,一张黑脸直接被吓白了一个色。

    夜色在兵刃的击打声里像是被碎成数瓣,灯火幽微中,只见秋桀后退一步,侧身躲剑,他背在身后的右手下意识举起来,护住脸上的面具,闪着寒光的剑锋擦过黄金面具的“鼻梁”,锐利的剑气划开了黑衣男子右手上绑着的那根黑色腕带。

    张统领在看到那根腕带崩断的一刻,鬼使神差地停住了脚,眼睁睁看着裹挟在那人腕上的黑带如美人褪下的衣衫般滑落,黑衣男子急忙用另一只手握住松散开的腕带,几乎有些慌乱地背过了身。

    匆匆赶来的盛鹤停在不远处的树梢上,缓缓蹙起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