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吴介便知晓了他口中的有趣是什么了,在刘廷桧地牵引下,足足过了两道铁门和当差把持的数个关口,又慢慢走过一条螺旋楼梯,众人才抵达诏狱最底层。

    原来那不是什么好奇,而是某种预感——自己近来常梦到师父骆九教导他时严肃的脸庞,又不时梦到他交代遗言时瞳孔里的不甘和懊悔,每每梦醒,差服都被冷汗淋湿。

    刚才的偶遇却透露着宿命的纠缠——吴介,终有一天会见识到第四层的,不管他以何种心态面对,好奇或者恐惧,结果都是不可逃避。

    它似乎在等着他,犹如一条盘踞的毒蛇,伸出红芯勾引他,揣测他,又抓捕他。

    “这里便通向第四层的大牢,诏狱总共有四层,除了接待各部官员的第一层,二三四层都有着独有的称号,第二层被称为等活地狱,犯人多是血肉竭尽而亡,第三层则叫众合地狱,关押者骨肉皆碎,至于最后一层吗……”

    刘廷桧泰然自若地说着异常残忍的酷刑,甚至卖了个关子。

    吴介眼看着身边同行的小当差脸色愈发苍白,身子不住颤抖,遮掩下体的差服隐隐发湿,他刚要伸手表示安慰,小当差还是没能克制住,绝望地尖叫一声,转身便逃。

    队伍后跟着的老当差想要阻止,“阿元,别……”

    已经来不及了——

    幽暗的隧道里,在冰冷的火光中,一道鲜红温热的血线被挑至空中,泼洒在坚硬的灰墙上,从阴影里默默走出一个人,身着黑色薄甲,手中握着寒光乍现的雁翎刀,脸部被狰狞的铁灰色面具覆盖。

    吴介回头一望,身后不知何时已经站满了黑甲人,狭窄的隧道里全是兽形面具和待在腰侧的寒刀,一双双看似空洞的眼睛里跳动着贪婪——

    对肉的贪婪。

    北镇抚司司长,诏狱的当权者竟然咽了口唾沫。

    “哎呀,‘无间道’里的血又往前了。”中年人依旧在笑。

    火光一照,吴介这才发现大大小小的血迹印在墙的各处,由红至黑,或深或浅,漫向隧道深处。

    他的心头猛地一跳,冷汗开始狂流,怎么没有血腥味?

    “我猜各位肯定在好奇怎么闻不到味道——”中年人眯着眼,动了动鲜艳的红唇,声音尖细

    “这第四层吗,被叫做阿鼻地狱,犯人受的是极刑,在这整座大牢中都被施了毒阵,至于解药吗……”

    吴介和一伙当差的身后传来一阵毛骨悚然的啃食声,没有一个人敢回头——不少当差的已经被吓得面目呆滞。吴介在此时终于确定了,自己来诏狱是个错误,是笔不该接受的买卖。

    中年人环视众人一周,似乎在欣赏猎物们得知自己的处境时的惶恐绝望,突然,他哈哈一笑,“瞧瞧你们,一群没用的东西,就凭你们有什么资格呆在这阿鼻地狱中,要知道,这些‘烛龙卫’乃是家父的御用刀客,无一不是武功绝顶的高手……至于你们……”

    他晃了晃手中莫名出现的木盒,“这是解药,待会自会发给你们……毕竟今天情况特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