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水楼在永平坊的东北边的一条巷子口,没临着主街,但也不算远。夏初与苏缜往顺水楼走,一拐进那巷子,她便抽了抽鼻子,蹙眉道:“什么味儿啊?”

    苏缜也微微地掩了下鼻子,“有点怪。”

    顺水楼的伙计从店里冲出来,伸手迎着他们俩,苦笑道:“二位客官请进,这味儿可不是我们店里的。您二位放心,我们这的食材保证新鲜干净。”

    夏初询问地看了看苏缜,苏缜打了个手势,意思是他随意。夏初犹豫了一下,还是提步走了进去。

    她饿了,扛不住了。

    进到顺水楼里,那怪味果然没有那么明显了,夏初问那伙计:“家的西京八碗名声在外,怎么也不换个好一些的门面呢?”

    伙计回道:“我们掌柜的怕门面大了、客人多了后他忙不过来,菜品交给别人做又不放心,怕走了味道,最后反倒砸了自己的招牌。”

    夏初点点头,“有道理,们掌柜真是业界良心。就是这巷子环境有点差啊!”

    “咳,您也知道旁边的广济堂是个药铺,上次我就看见他们一马车拉过来,蛇虫鼠蚁的,膈应死人了!平时没这么大味儿,这几天不知道又进了什么药了。过几天就好了。”

    顺水楼没有雅间,夏初与苏缜便找了个离门远一些的地方坐下了。楼里的桌凳似乎都有些年头了,棕黑色,泛着包浆般的油腻光泽,和食肆里特有的一种陈年菜油味儿。

    苏缜拿起伙计送上的茶杯,默默地看了看,又放下了。夏初笑了笑,把茶碗敛到自己面前,倒进去一些热茶,小心地转着茶杯把杯壁烫了一遍,然后泼到地上,又再重新斟好递给了苏缜。

    苏缜有点不好意思地咳了一下,端起茶杯来用茶水沾了沾唇,“最近不忙了?”

    “嗯,最近都是些盗窃、讹诈、欺男霸女的案子。虽然也是犯罪,但没有人命,心情上会觉得好一些,不那么压抑了。”

    “我听说,方简方大人辞官了。”苏缜说道。所谓听说,自然是说辞,方简奏请辞官回乡的折子还是他亲批的。

    夏初微微一楞,随即低头转了转桌上的茶杯,“这我倒不知道。不过方若蓝被判了绞刑,可以留个尸。怎么说呢,所谓尸也不过就是心理安慰罢了。现在方若蓝死了,方大人辞官了,也不知道那方义如何了。这一家子……”

    “很让人唏嘘。”苏缜接口道。

    夏初点了点头,“案子虽然破了,但其实我一点也不开心。方若蓝固然罪有应得,但也是个可怜的人。以前我认为杀人者十恶不赦,再强大的理由也不能支撑剥夺他人性命的行为。可是,从马庆到方若蓝,似乎都是其情可悯。”

    “人活于世都有苦衷,深究下去,可能没有谁是完的坏人。”苏缜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手掌。

    他的手上还没有沾过血,即使是经历了争夺皇位那样死我亡的事。

    可是,母后不是因为自己而死的吗?苏绎不是因为自己而死的吗?还有那些他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小卒、暗卫,甚至李二平,都不能说与自己没有关系。

    这是以前,至于以后,他坐在那张龙椅上,又怎么可能不去攥上几条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