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天蔽日的蝗虫落在呆滞的人脸上,从眼睛里钻进去再从耳朵钻出来,人走着走着就倒下了。

    韩家后院的水井干涸只剩下一点水。

    铁锈想到灾年会很难熬,没想到这么难熬,成为一家之主的她感受到养家糊口的压力。逃难来的人也变多了,这时候不仅韩家村的人有戒心,逃难来的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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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要不是身无长物的一般不敢进村子,谁知道村子里藏没藏着野兽,只有那些马上要饿死渴死地才敢进村挨家挨户地敲门。

    半夜,最小的韩绢钻进她的房间,铁锈手摸在柴刀上,睁开眼睛。韩绢靠在床边,压低声音说:“我闻到四叔公家里有肉味,倒在他家门口的那个外乡人不见了。”

    “怎么,你想去分一杯羹。”

    “姐,我怕,韩大年看我的眼神有点不对,我觉得他想吃了我。”

    韩大年跟铁锈一般大,像是吃过人的,他们一家都吃过倒在门口路上的外乡人。

    “他想吃你你不会吃他?”

    韩绢张口露出整整齐齐的小米牙,“我牙疼。”

    铁锈把他拎到床上,没几两肉,轻的很,往床脚一塞,道:“老实点。”

    这行为俗称“心软”。只是夜里,她又做了个梦。这次梦到的是邱怜贞没有被卖掉,在韩家长大的命运。

    十五岁少女亭亭玉立,却珠胎暗结,肚子大了瞒不住,王志兰直挺挺仰头倒了下去,将她关起来逼问孩子是谁的。邱怜贞早被韩熙洗了脑,自是不肯供出韩熙,努力用她瘦弱的身体捍卫爱情。韩熙跟她说女子要对男子“九死不悔”才能得到如意郎君。邱怜贞信以为真。

    她听到的见到的也都是同样的故事,人们称赞节妇守寡几十年的老妇能得到所有人的尊重,反观那些改嫁的女人则会被夫家娘家两重嫌弃,听得多了她不禁埋怨亲娘是个再嫁的寡妇,又叹息这样的身份无法正大光明嫁给韩熙。何况她们还是姐弟。

    韩俱山并不在意继女,王志兰说她病了全家并没有人在意,邱怜贞也怕一日比一日大的肚子,躲在屋子里不敢出来。韩熙这时已经离开族学在县学读书,一两个月才回来一趟,县学的夫子是他外祖父,韩熙平时住在外祖父家里。巧的是,他舅舅家里的表妹与她年纪相仿,容貌气质又很像韩熙早死的亲娘。

    韩熙虽然是个人渣对亲生母亲却十足真心,十分呵护表妹。表妹呢,也被这个和姑父一样俊俏宛如真君子的表哥俘虏了,只是因为年纪小韩熙还没有功名没有说开罢了。两人情意绵绵谁都看得出来。那日邱怜贞从家中溜出来,挺着六个月的肚子心焦意乱地来到县城,无头苍蝇似的找到县学,不敢进去只在外面等,雨下完了下雪,冻得指甲发青,腿冷冰冰的肚子又热又坠疼得动弹不得,又见韩熙跟一个百灵鸟似的姑娘亲密地从学堂出来,韩熙为她撑伞,少女叽叽喳喳地让他别淋湿了自己……

    邱怜贞回去后生了一个死婴。王志兰掐着她的手,“别说出去,娘会找个好人家让你出嫁。”在王志兰看来,失贞的女儿能嫁出去就已经是走了大运。邱怜贞惨白着小脸一身血污地躺在淡淡霉味的小库房里,浑浑噩噩地点了点头。

    铁锈在一旁看着,换了她此时必让王志兰还有韩熙身首异处,死前定要让他们享受世间诸般痛苦。

    不知道王志兰是真不知道孩子是韩熙的,或许她知道只是假装不知道,亦或者不敢去想,因为她下意识地会想即使丈夫知道也只会责骂女儿勾引儿子,家门不幸,再连累到她。至于良心,能让女儿活着便已经是极有良心的人家,好好养大更是十中无一,能挑个好人家给一份不薄不厚的嫁妆,让女儿有个娘家那已经是百里挑一的积善人家。通常这样的人家一个村子几百户也没有几个。那家的女儿也是村子里其他女孩羡慕的对象。

    韩熙月休回家才知道邱怜贞被嫁给了一个“远房表兄”,王志兰说是娘家远亲,自小就有口头上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