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罗妮卡觉得自己很无辜。

    天知道她只是恰好路过那个地方,然后差点被树上掉下来的一个包裹给砸到,结果她刚把那个包裹拿起来,看清楚包裹里装着的是一件血衣和一把沾血的水果刀之后的下一秒,她就被警察包围了,并被带到了苏格兰场的审讯室。

    然后她在这里坐了六个多小时,从昨晚十一点到今早五点。期间她被抽了一管血,还和至少三个警员谈过——只不过缺少睡眠和那些探员们以认定她就是凶手为基础问出的那些无脑问题让她非常的恼火,所以无一例外的,她将那些探员们都狠狠的怼了回去,以至于她终于在最后得到了一小会的休息时间。

    而现在,她看着正坐在自己面前头发灰白身材消瘦的中年男人,男人的那双眼睛并不像之前的那些探员那样透着满是人类劣根性的影子,无知却自大,无能却自以为是——他的眼睛中是对未知的敬畏,对自身的审视,这让维罗妮卡很满意。

    谁不喜欢谦逊的灵魂呢?他还会走得更远的。

    “我没有杀人。”维罗妮卡说道,她认为他能听进去,“我只是恰好路过那里。”

    格雷格翻动着手里的卷宗:“但是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你。”他从卷宗里面抽出几张照片放到维罗妮卡面前,“你被我们发现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件满是血迹的外套和一把折叠水果刀,衣服上和水果刀上的血迹都和在离发现你的地方两百码处的死者达芙妮·戴维斯的血迹一致,并且在衣服上和水果刀上都只有你的指纹。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维罗妮卡重复了一遍她刚刚说的话:“我没有杀人,我只是恰好路过那里——我以为以你的智商看出这个不是难事。”

    格雷格看着维罗妮卡完全可以直接去T台上走秀的长裙和高跟鞋的打扮,心里已经有几分相信了她的话。毕竟他实在想不出来有谁会画着漂亮的大浓妆穿着长裙和尖头高跟鞋去杀人的。

    但是这唯一一点衣着上的有利证据比起那些不利证据来说却显得微不足道。

    “根据我们的调查,你和死者达芙妮曾经有过不愉快,或者说——你恨她。”格雷格的脑子里又浮现出了几个小时前和他交谈过的那个壮如母牛的女邻居圆润发红的脸,“诺拉·艾文奈特,二十一岁,曾经就读于牛津大学艺术系和哲学系,三年前作为一起绑架案的受害者获救,但自从获救之后就性情大变,并自称维罗妮卡,从牛津大学辍学,以女巫自居,还和所有以前熟识的人几乎都断绝了关系——除了你唯一的朋友莉莉·怀特。而莉莉在一个月前因为被达芙妮给抢走了男朋友而跳楼自杀,所以你有充分的理由来杀死达芙妮。至于你的性情大变,我咨询了相关医生,他们认为这很有可能是由PTSD引起的分裂型人格障碍。综合来说,你绝对是会被指控为谋杀达芙妮·戴维斯的第一人。”

    维罗妮卡眯起了眼睛:“我几乎都要开始怀疑我自己看人的准确性了。你不像你的手下们那么愚蠢,不是吗?——总是关注事物的表面,而无视不利于自己的证据。”她将身体向前倾,第一次直视了格雷格的眼睛。格雷格觉得自己仿佛要被吸进那一片祖母绿的深邃汪洋里,“达芙妮的死亡时间是什么时候?苏格兰场的报警电话又是什么时候响的?你们见到我拿着血衣和匕首的时候又是几点?”

    格雷格没有作声。

    “从时间线上来看,我的行为并不合理,不是吗?”维罗妮卡再接再厉。

    “你有分裂型人格障碍,有不合理的行为并不奇怪。”格雷格不为所动。

    维罗妮卡终于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你知道我并没有在狡辩。你知道我说的有可能是真的。”

    格雷格又一次闭上了嘴。

    确实像维罗妮卡所说的一样,这个案子的时间线很不合理。

    一开始接到电话的是医院,急救热线在昨晚十一点二十六分的时候响起,是一个刻意掩饰过的声音打来的。声音压得很低,分辨不出男女,语气很急,非常的慌乱,但还算准确的描述出了凶案发生的地点。但当救护车在五分钟后赶到的时候,那里就只剩下可怜的达芙妮·戴维斯被刀子捅得面目全非的尸体。急救人员迅速的报了警,又是五分钟之后警察赶到,推断出应该是凶手拨打的急救电话。而发生凶案的那个地方位置偏僻,地面上又没有车子开过的痕迹,警察便因此推断没有代步工具的凶手应当并没有跑多远。然后四分钟之后,十一点四十分,警察在离案发地点两百码外的一棵大树下发现了手里拿着血衣和水果刀的维罗妮卡。

    从医院接到电话开始算起,整整十四分钟的时间,凶手为了逃命离开时肯定是用跑的,而维罗妮卡穿着长裙高跟鞋就那样定定的拿着凶器站在离事发地点两百码的地方已经相当的不合理了,若不是血衣和凶器上只提取到了维罗妮卡的指纹并且她又有充分的理由杀死死者的话,格雷格觉得他完全会相信维罗妮卡所说的她只是恰巧路过那里并且被这个天上掉下来的行凶套装给砸中的说法。

    如果维罗妮卡所言属实的话,那么这一切也未免太过巧合了一点,由不得格雷格产生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