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至岁末,萧府的女人没了往年的兴致。除了夫人刘氏都懒洋洋的呆在屋里。只源于萧衡不在府中,他即将带兵出征连人带行头已经搬入帐内。

    相比之下下人们显得兴奋的多,过节代表着他们可以得到赏银,食物以及添置新衣。

    锦娘拿着刚分到的红色对襟夹袄出神,她故意多报了两个尺寸。丰腴的身体裹在过分宽大的衣物中不是那么显眼。

    她摸了摸愈加滑润的面颊,萧府有规定每年除夕婢子丫头们都要去给主子请安。初来时她面黄肌瘦,并不担心。可如今。。。。。。

    拿起桌上的油灯,走至铜镜前。

    镜中的人如春半桃花。肌肤细润如脂,粉光若腻,长眉连娟,微睇绵藐。云髻蓬松,青涩中添了一抹妩媚。回身举步,恰似柳摇花俏润初妍。锦娘盯着镜中的自己触眉,一直都知道自己是美的。如此素颜依旧能唤人流连。

    与她这般女子而言,美是一种负累。

    亏得她在听雨楼做杂不与前院交集,否则她恐怕早就凋零。然而她亦到了思索去处的年纪。

    北祈有对婢子去处相应规定。一旦卖身如若主人合意便可收作近人。身份比妾低一级。也有些婢子刚开始是近人而后转成妾侍的,再往上就没了希望。还有经女主允许赏于他人,但都是些不入流的或是乡下沾亲带故的男子。再或是如井院里的老嬷嬷一般在主人家中老去。但不能终老,没了力气主人会给上一笔足够她上外面租个房子的钱,悄然了去。

    锦娘每次想到这些问题脑仁儿钻心的疼,然越是想逃越是无处可避。似是迫在眉睫。

    像她这等女子早就飞出了正常少女在爱中的束缚,没有奢望可以与谁缱绻一生。想的只有安定的生活。

    她双颦微蹙,以上这些皆不合她意。然而在繁复的世间她一个薄弱的女子又有多少选择。诺大的将军府内,连个公子少爷都没有。只有萧衡一个天一般的男人却有簇拥着一大堆花团锦簇的女人。她若真的得以怜惜亦不过是步了柳姐姐的后路。与其那样倒不如在这幽暗潮湿的井院中萧条一生。一人花开,一人花落,从头到尾无人问询。

    然而这亦不是她想要的,她专心从柳姐姐那里学诗作画亦不过是想结束这种生活。

    破晓的啼鸣拉上了冬季的暖阳,心里暗处的思潮被照的四散游离。

    老嬷嬷最先醒来对木凳上坐着的锦娘啐道“这是作甚。”

    锦娘起身披上肥大的衣物道“回嬷嬷,婢子睡不着。”老嬷嬷复杂的看了她一眼,摇摇头,只当她是不甘寂寞。

    她亦不予多说,起身端起铜盆去倒水净面。

    老嬷嬷看她淡定的背影无声的叹了一声,如今这井院甚至整个萧府都找不出眼前这等佳人。这小丫头,向来淡定,话不多,为人谦和低调,浑身上下透着与身份不符的雅致。且不说她闭月羞花的面貌,如若真在萧家站住脚倒不见得会成为第二个柳姬。。。。。。

    等内室的女婢都出来的差不多了,锦娘才姗姗而来。

    井院女婢分为七列按着房间顺序依次站开,锦娘她们由嬷嬷带领在第五列。

    她快步走去站定。绿荷惊道“去毁容了么。”锦娘拽拽她的衣袖狡邪的一笑示意她不要出声。前面的嬷嬷回头亦看到锦娘这副人模鬼样,脸上的胭脂擦地足有红梅两倍厚。秀眉弹得又黑又粗,身子躲在肥大的夹袄中,不是熟识几乎认不出来。幸好锦娘性情淡然,不好事。除了房里的几个婢子几乎都不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