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之啊,这次遣你去淮安府,是因为你在江西的时候曾经筑过水库。如今淮河水患频频,右都御史潘季驯总督河道,治水多年,未能治根,圣上的意思,是想让你去助那潘季驯一臂之力。”

    依然是在德福楼上,太监李龙与苏昊对面而坐,向苏昊解释着此次差遣的缘由。

    “这只是皇上的意思,还是有其他人的意思?”苏昊问道。

    李龙道:“这个提议,其实是王锡爵王次辅提出来的,这也算是一个权宜之计吧。”

    “权宜之计是什么意思?”苏昊继续问道。

    李龙道:“依咱家看来,这王次辅当是颇为欣赏你的,听说为了提拔你的事情,他还和申时行吵了一架呢。”

    苏昊道:“怎么,为了我这个小小的六品武将,首辅和次辅居然还吵起来?那我岂不是太荣幸了?”

    李龙笑道:“改之有所不知,朝堂之上,为了比这还小的缘由吵架的事情,也多得是呢。唉,说起来也是咱家照顾你心切,急了一点。若是咱家不请皇上下圣旨召你进京,兵部那帮人也会召你的,这样内阁就会把你当成自己人了。现在这样一来,内阁把你看成了咱家的人,岂能不给你使绊子?”

    苏昊道:“李公公真心待我,我本来就是李公公这边的,内阁愿意怎么看,是他们的事情。为了当官而卖身求荣,这种事情苏昊是做不来的。”

    “哈哈哈哈,改之是真性情,说得好。”李龙大笑起来,苏昊这个表白,让他觉得颇为满意。

    苏昊只是微微一笑,他刚才这话也是半真半假,更多是为了不得罪李龙。在苏昊的心里,对于拉帮结派的太监和朝臣都没什么好感,他没打算与其中的任何一方结为死党。不过,这种话是不能当着李龙的面说出来的,既然李龙想招揽他,他就投其所好,说几句表忠心的话好了。

    “改之啊,这些话咱们之间说说就好了,这天下毕竟是读书人的,你可万万不能开罪于他们,否则你不但前途毁了,没准还会堕入万劫不复之道啊。”李龙真诚地劝告道,“这一次,圣上和王次辅好不容易才让内阁同意给你授了一个六品的官职,你可要千万珍惜,别因为得罪人而被罢了。”

    “哦?居然给了个六品官?不知是个什么官职啊。”苏昊饶有兴趣地问道,他现在身上还背了一个百户衔,也是六品,但六品的武职与六品的文职相比,根本就拿不上台面。

    比如说,一个知县仅仅是七品官,但能够管辖一个县的数十万百姓,即便是比较清廉,一年捞上几千两银子也是很容易的。俗话说,三年清知县,十万雪花银,这并不算什么夸张的话了。

    但武职就不同了,一个六品的百户,能够管辖的只是自己的百户所,连上自己在内,不过是112个人。百户所的收入,来自于屯田,也就是一个小型农场,满打满算,一年不过几千两银子的产出,应付这100多号人以及他们家属的吃穿用都有困难,自己名下能够落下几文?

    正因为权力不同、利益不同,所以一个六品的武将在七品文官面前,基本上是抬不起头的,武官向比自己低三个品级的文官行礼的事情,在明代并不奇怪。

    听到苏昊的询问,李龙便一五一十地把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向苏昊做了一个介绍。

    万历和王锡爵都与苏昊探讨过治国方略的问题,对于苏昊颇为欣赏,有委以重任的念头。但万历与内阁闹翻了,不敢主动提出提拔苏昊,只能私下委托王锡爵去办此事。王锡爵倒是内阁成员之一,无奈一说到苏昊的事情,首辅申时行加上内阁的另外两位大学士许国和王家屏都表示反对,王锡爵孤掌难鸣,只得妥协。

    既然内阁不想让苏昊这样一个打着阉党标签的人进入朝堂,王锡爵便想到了安排他到地方上去做些事情的念头。此时,正好泗州、凤阳等地的官员联名上书,指责潘季驯治河不利,导致淮河中游几府被淹,万历和内阁都颇为头疼。王锡爵灵机一动,想到了派苏昊去协助潘季驯治河的点子,这项工作在明朝官场中是数一数二的出力不讨好的差事,让苏昊去办这样的差事,想必朝臣们总无话可说吧?

    也许是因为万历和王锡爵联手,内阁也不好一直不给面子,也有可能是因为内阁也认为治河是一件苦差事,乐得让苏昊去受累。最终双方达成妥协,给苏昊封了一个“淮安河道主事”的官衔,正六品,隶属于工部的都水清吏司,算是工部派往淮安主持河道治理工作的专员。

    “工部主事,这个官,权力大吗?”苏昊笑着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