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弄舟走了半月有余,算着时间来看,繁州应该快要传来消息了,如果不是因为这场来势汹汹的病,姬珧本打算近日要起程去一趟繁州,结果横生枝节,她也没想到最终会因为那些腌臜人耽误了正事。

    姬珧会收权也会放权,但府上难免有人会看碟下菜,知道薛辞年是公主眼前的红人,一些人恨不得把他也当作主子捧着,为的就是能找机会在公主眼前露脸,薛辞年近日来总用厨房,那边的人因他便对此松懈,结果反而给了小芍可乘之机。

    本来未经准许又来路不明的吃食是绝对送不到栖云苑的,结果因为下人的疏忽,将两盘一模一样的马蹄糕弄混了,薛辞年端着被下了药的那盏,阴差阳错送到了栖云苑,闹了乌龙,厨房上下到薛辞年都有错,姬珧偏着心眼,这才轻拿轻放,只是遣散众人,并没夺了他们性命。

    况且罪魁祸首是小芍,人现在都已经凉了,再因此而迁怒就没必要。

    她怕薛辞年多想,尽量不让他感觉到自己很生气,身心如琉璃般易碎的人,姬珧就是想多保护保护他。

    但她要是早知道当初小芍还用过这样下三滥的手段,姬珧绝对会严防死守不让她在公主府作妖,本来以为她在小师叔心里尤为重要,这才没叫人对竹居那边下太多禁令,结果闹出了这样的事,姬珧对玉无阶的不满其实比对薛辞年还要多。

    眼下玉无阶又因为她尚在病中不让她处理积压的政务,姬珧烦不胜烦,久不闻繁州之事,她心中惦记,方才不过是随口试探一番,没想到真就被她猜中了,单看两人彼此视线交错心照不宣的模样,姬珧就知道繁州绝对有消息传过来。

    她深吸一口气,眉眼中的不耐不加掩饰,忍着怒意道:“公主府还是本宫做主吧?”

    薛辞年听后身子一震,他原也只是担心她的身体,才打算先将繁州的事放一放,可是他一向是公主的任何命令都不会违背,现在清楚知道公主的意思,宁愿拖着病体也要先解决繁州之患,自然就不肯再同玉无阶一起瞒着。

    他先开了口:“是金宁卫传来的消息。”

    玉无阶立眼瞪他,他余光瞥到了,却没理会,姬珧“嗯”了一声,他继续说道:“驸马前不久已经成功杀了繁州刺史李守文,暂时将刺史府掌控住了。繁州只有刺史李守文、乌阳校尉马卫才等几个握有兵权的人归顺了豫国公,他们手下许多人都蒙在鼓里,繁州百姓对此更是毫不知情。驸马杀了上头的人,得手之后就很难再瞒住,被发现之后,他自然就说是殿下的命令,李守文的名声不好,他跟一窝水匪背地里有勾结,经常做一些欺压百姓的事,繁州的人对他积怨也深,驸马此举不仅没遭到质疑,反而给公主赢得了好名声,如今繁州暂且在他控制下,没闹出什么乱子。”

    姬珧给了虞弄舟一部分金宁卫,又有小九小十在身旁,刺杀几个人不在话下,姬珧并不惊讶,知道薛辞年还有事情没有说完,便没有打断。

    一旁的玉无阶却出了声:“繁州毗邻豫州,是打开南腹的必经之路,自古以来就是重镇要地,又有粮仓之美名,作为大后方还会有源源不断的粮草供给,江则燮若是想南下攻入京城,最快的方法就是率先拿下繁州,你派虞弄舟过去,不怕他两头周旋,最后反而把繁州收入囊中吗?”

    姬珧本是靠着软垫,闻声坐直了身子,玉无阶见状,忙扶着她肩膀,帮她调整好软靠的角度,又给她归拢归拢被角。

    姬珧目露不满:“你不用这样亲力亲为,我把你从魏县带回来,不是让你伺候我的,万事有辞年。”

    薛辞年心神一动,不禁抬眸望了她一眼,尽管知道那灼灼目光太过僭越,可“万事有辞年”这句话就好像花刺戳到了心窝子上,疼,可却浸了甜蜜的香。

    玉无阶面色稍顿,停在半空中的动作有些尴尬,他能听出姬珧语气中的疏离,是真的不想让他碰,蜷了蜷手指,玉无阶放下胳膊,眼中有苦笑:“只是给你盖一盖被子,算什么伺候,论辈分,你是我师侄,师叔照顾一下你也不行吗?”

    姬珧抬眉看他,眼中似有深意:“你还给谁掖过被角?”

    玉无阶一顿,表情明显是被噎住,姬珧也不拆穿,回答他刚才问起的事。

    “我是想试一试他,让他两头都周旋不了,让他需得在最快时间内作出一个选择,是先依附于他舅舅呢,还是先依附于我,或者说不再掩饰自己的野心了,直接从繁州举反旗……”

    她轻声细语说着,难得有这么温柔似水的时候,只是目光一点也不温柔,说到这里,眼中有不加掩饰的讽刺,“不过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繁州于我来说是布帛菽粟,于江则燮来说是如虎添翼,但虞弄舟要是得了,就会同时成为我和江则燮的眼中钉肉中刺,到时背腹受敌,要么被我灭,要么被江则燮灭,还没踏出繁州,这野心就得被踩成肉酱,繁州对他来说不是一个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