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崇祯依旧是早起,练剑,沐浴,早膳。一个保留着前世百年记忆的老灵魂,仍然保持着前世规律生活的习惯。

    王承恩每日大多数时间仍然是在崇祯身边服侍,王承恩把崇祯从北京到南京以来的变化都看在眼里,这如同换了个人般的变化,既让王承恩迷惑不解,又让他觉得欣喜。以前的崇祯总是忧心忡忡愁眉不展,易怒且刚愎自用,就是身边最亲近的人的话都听不进去;而现在的崇祯则变得自信果断且沉稳,做什么事都是成竹在胸的样子,有谋略,有手段,又能听取他人的合理意见,做事从不拖泥带水,说干就干,颇有些英明神武的样子。

    用完早膳,崇祯便要按日程安排去应天府视察,然后出城视察钢铁厂高炉开工建设情况。他每日行程都是提前一天由司礼监的秘书们做草案,然后经他阅改后执行,几乎每日行程都有在外走动视察,他不允许自己坐困深宫。

    此时王承恩奏道:“万岁爷,刑部和大理寺的行动都很快,昨日连夜审讯,今日刑部已有初步判决意见,拟全部连其眷属一并发配琼州。”

    崇祯满意点头,道:“刑部和大理寺做得很好,处理这样事实清楚的事情就是要稳准快,不能拖泥带水。只是罪不及家人,一人做事一人当,不可连其眷属一并发配,可充分尊重其眷属的个人意愿,愿意跟着一起去的,不阻拦,不愿同去的,不强迫。”

    王承恩躬身施礼拍马屁:“万岁爷仁德!”

    崇祯所说“罪不及家人”与中国封建社会的诛连制大相径庭,但已经习惯崇祯大破大立作风的王承恩自然是选择性无视。

    崇祯继续道:“派人告诉张丞相,要以昨日午门事件为教训,凡人民党成员人人都要写认识材料,要人人过关。而且三品以上文官的认识要交到司礼监,朕要亲自过目。”

    崇祯说的是要亲自过目,其实到时最多象征性的拿一两个人的来看看表示一下,大量的都会由司礼监的秘书们来翻阅,高薪聘请来的秘书就是做处理大量文书工作的。现在的崇祯不会像以前那个崇祯那样傻,把自己宝贵的时间用在批阅文件上,累到吐血还得不到一个好。

    王承恩一手拿张折纸一手拿笔,将崇祯的吩咐记下来,这是崇祯到南京后对身边臣僚的要求,所谓好记性不如烂笔头。

    “这些被发配的官员都是饱读诗书之人,算是人才,虽然现在犯了错误,但也不能浪费人才。此次发配,不能一发了之,要按照劳动教养的模式,给他们必要的物质和技术条件,让他们在琼州带领百姓开垦荒地,兴修水利,发展工商业,在劳动创造中实现自我改造。给他们带话去,朕会看着他们,只要改造得好,在琼州做出成绩,朕还会给他们机会。”

    “万岁爷仁德无双!”王承恩这次的赞颂十分由衷。以前的崇祯可真的不会如此仁厚,一般惹怒了他,都是拉出去砍脑壳,他在位十七年,就连内阁首辅都被砍了两个,哪里会给人改过自新的机会。

    “还有一事,臣不知当讲不当讲?”王承恩略微有点犹豫地说。

    “但说无妨。”

    “万岁爷昨日要求吏部当日将闹事官员尽数革职,可今日臣听说,至今吏部的革职文书都还没有下达。”

    崇祯闻言皱皱眉头,沉默片刻,道:“吏部办事不力,把吕大器吏部尚书的职务免了,任命吏部侍郎暂时代理吏部尚书。任免文书就今天把他们召来宫中一并宣布。”

    王承恩一愣,他没想到崇祯会这么快做出免去一个朝廷大臣职务的决定。崇祯以前对吕大器是有所期许的,吕大器城府深沉,处事狠辣果决,原本是对崇祯胃口的,但自升任吏部尚书以来,吕大器可能锢于士大夫集团的立场,在政治上温吞有余,落后于崇祯的脚步,政绩乏善可陈,以致这么快就招致被崇祯抛弃的命运。现在南京朝廷面临的时局凶险之极,崇祯需要勇于任事,且绝对服从他的臣子,而不是时时处处不忘展现其士人风骨的官僚。你要展现风骨是吧?那好,把官帽脱了,一边闲着展现风骨去。崇祯宁愿用阮大铖那般名声不太好的干臣,也不用将自己名声风骨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所谓名臣。

    “万岁爷,吏部侍郎是黄道周。”王承恩小心提醒道。

    崇祯搜索脑海中记忆,想起了黄道周那个倔强的老头儿。这个老头儿不简单,记忆中曾经为内阁次辅钱龙锡辩冤和反对杨嗣昌议和,当面与崇祯顶牛,此公因为性格太刚直,被崇祯又是贬谪又是充军的,其官场起伏与后世那个三起三落的邓公差相仿佛,却始终不改又臭又硬的脾气,以致崇祯现在虽然换了个灵魂,但想起这个老头儿来也是不免头疼。

    “就他了,既然他正好在这个位置上,就给他这个机会,看他能否干好。如果干不好,跟那些喜欢沽名钓誉的酸儒一般货色,换人就是,泱泱华夏,不缺人才。”崇祯顿了顿,又道:“安排黄道周明日上午进宫接受任命吧,朕跟他说道说道。”

    出宫,崇祯一行仍是轻车简从,只有包括侍卫、秘书以及记录起居注的史官在内的二十多名随从。对于一个皇帝而言,这样的出巡与微服私访没多大区别。事实上崇祯也是微服,穿着深蓝色文士服,头戴黑纱唐巾,腰悬长剑,从打扮来说,活脱脱一个富家读书人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