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意识的朝东稍间书房看去,三面高大的书架前,站着一人,穿着素白长衫,发髻一丝不乱,束着玉冠,那人背对着他,手里似乎拿着一本书,在低头翻阅着。

    明月踏着莲步,无声地靠近谢忱的案前。

    她望着谢忱的背影,似比以往清瘦些,水汽漫上她的眼眶,她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迟迟未开口,似乎不开口,他们就永远不用道别。

    谢忱转过身,阳光透光轩窗照在他半边身子上,如画中谪仙,他依旧是那般俊美,冷白的面容上剑眉星眸,他眼中平静又慈悲地看着她,如他们多年前初见时。

    明月一如往日,伸手在胸前,向他施礼,咽下哽咽,“给大人请安。”泪不争气的顺着鼻尖滑落。

    谢忱见此心尖像是被针刺到,沉声道:“起身吧。”

    明月依言起身,并未抬头看他,谢忱放下手中的书,慢慢地走向她,在她面前站立。眼中满是悲悯,从前他怜惜她的遭遇,动了恻隐之心留下她,现在,他怜惜她要忍受分别之苦,他知道她离不开他。

    一方素帕递到明月面前,他淡淡叮嘱,“勿要伤怀,此后公主需自己面对风雨,还请多加保重。”

    明月依旧垂首掉泪,伸手拿过谢忱的素帕,擦了擦眼泪,抬头含泪对他挤出微笑,颤声道:“月儿走后,大人要努力加餐,勿要晚睡,季节交替时,要提前饮用药草,出门在外注意安全...”

    再也说不下去,眼泪簌簌地落下,谢忱伸手拥住过明月的身子,一遍又一遍的抚着她的脊背,柔声道:“嗯,我都记得。”

    他无声的叹息,这个他娇养了七年的姑娘,纯真良善,用了他所有的温柔与耐心,此间一别,她可还能顺遂,快乐?

    明月在谢忱的肩头哭到不能自已,抱着他的手,久久不愿放开。她的心落了,完全遗落在他那里,从此她再也不会爱上一个人。

    谢忱强逼着自己冷静心绪,“此间一别,惟愿公主平安顺遂,快乐安康。”

    明月的泪濡湿了谢忱的肩头,往事一幕幕浮现在心间,更是平添了很多留恋与不舍。

    外面的仪仗已经等了很久,谢忱见院门人影攒动,依旧没有伸手推开明月。

    直到明月红着眼睛离开谢忱的肩头,她后退一步,郑重地向谢忱跪下叩首,“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明月拜辞大人,叩谢大人多年养育之恩。”

    她轻轻吟出这首诗,来感谢他多年的养育之恩,泪水涟涟掉下,她的爱遗落了,遗落在他身上,再也拿不回来了。

    谢忱负手站在那处,看着她,眼中似有万般不舍,可终化成无言。他已经没有任何权利和义务再来守护她,以后她的喜怒哀乐,终将与他无关。

    眼看着明月起身,转身出了门,一滴泪终于落在他的长袍上,只是那转身出去的身影并未看见,他还想对她说些什么,可终是没有说出口。

    明月进宫觐见了梁惠帝,又跟着参加了礼部的仪仗活动,两国交接三城仪式完毕,便坐上了回楚国的马车,朝楚国边境驶去。

    幸而林涣这一路始终陪在明月身边,若不然明月不知要哭到什么时候,任是纤云与弄巧怎样劝慰也都无济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