慰安妇的日本仔(中篇小说)张宝同20171222

    罗善学开始上学了,学校在临村的两间破土屋里。土屋有20多平米,中间有一条狭窄的过道,过道两边是用一条条一尺宽的长条木板做的课桌,凳子是用泥土垒起的垛子。教室里的学生共有30多人,分成两边坐着,一边坐着三年级的学生,一边坐着一年级的学生。罗善学虽然已经过了七周岁,但他的个头低,人也偏瘦,所以,坐在教室的最前排。

    学校里有两位年轻的女老师,姓周的那位女老师就是教他们一年级和三年级的。学生每天早上要上两节课,先是上语文课。周老师先给教室左边的一年级上课,教学生们学“日月水火山石田禾”。她教大家认,教大学读,再教大家写。然后,就给大家留作业,让大家把每个字写上十遍。接着,她就开始给三年级的学生上课。等给三年级的学生上完课,也就差不多该下课了。听到有人敲钟了,也就下课了。

    过了十分钟,另一位姓钟的女老师来给他们上算术课。而周老师要去给二和四年级上语文。钟老师照常是先给一年级上课,她板着手指头教大家学着1到10的数字。等大家学会了,她就让大家开始在本子上写这些数字,然后给三年级教课。

    下了两节课后,学生们就在教室门前自由地玩耍。而周老师和钟老师就坐在教室旁边的一间很小的办公室里批改作业。四个年级的学生有五六十人,就把教室门前不太大的地方占得满满的,所以,有些学生就要跑到旁边的草地上去玩。旁边的草地不太平坦,除过盖着一间厕所,还有一些是周老师和钟老师种的菜地和庄稼。

    进到了学校里,罗善学觉得一些都是那样地新鲜和有趣,而且,有这么多的同学,也不再感到孤单了。可是,同学们都是本村和临村的,许多人都认识他知道他,还是不肯跟他在一起玩。课余时,同学们玩跳房,拍三角,打弹球,还有捉迷藏。他也想和大家一起玩,可是,人家总是把他排斥在一边,不让他跟他们玩。他就远远地站在一旁看着大家玩。

    一天下午,学校不上课,他跟着本村的两位同学在学校旁边玩。这时,看到周老师进到厕所里,那两位同学就走到厕所边上偷偷地朝里面看。可能是被周老师发现了,吓得就朝外边跑。这时,周老师从厕所里出来了,就喊着让那两位学生过来。那两位学生就走到了周老师面前,周老师非常恼怒地训斥他们,要让他们把家长叫来。可是,那位叫李有方的学生马上就说,“老师,不是我偷看的,是罗善学在偷看。”

    周老师就生气地把站在一旁的罗善学叫了过来,质问道,“刚才是你在朝厕所里偷看?”罗善学马上辩解说,“老师,不是我,是他们两人。我一直站在这里没动。”周老师知道罗善学老实懦弱,没那么大的胆量,就放过了罗善学,把李有方和那位叫罗平贵的学生叫到了办公室里。

    因为这件事的性质恶劣,周老师让两人把家长叫来,让家长把孩子带回去好好管教一番。结果,家长把孩子带回家狠狠打了一顿,然后又带着孩子来学校向老师赔理道歉。事情才算了结。事后,李有方和罗平贵对罗善学恨得要死,就指着他说他们这次挨训遭打全都怪他,还说要他小心一点。罗善学自知是得罪了人家,也不敢多说,就想方设法躲着人家。

    那天,上完了两节课,大家都在教室门前的小操场上玩着捉迷藏。罗善学也想和大家一起玩,就站着旁边等着让别人来挑他。到了最后,没了别人,领头的同学就只好把他挑上了。可是,这时,李有方就嚷着说,“不要他,他是日本仔,我家的房子就是他爸爸给烧的。”罗平贵也在旁边帮腔说,“我姨夫就是他爸爸开枪打死的。”

    罗善学一听,就喊道,“胡说,我爸爸要是把你家房子烧了,早就给抓起来了。要是我爸爸把你姨夫杀了,早就给枪毙了。”可李有方却说,“你不信,去问你妈妈,看你是不是日本仔。”这时,旁边的另一位同学也说,“我爷爷也说他是日本仔,是她妈妈跟日本鬼子当老婆才生的他。”他一听这种话,气得哭了起来,说,“你们胡说,胡说。”好几位同学都朝他说,“你回去问问你妈就知道了。”

    罗善学气得哭着跑回到家,看着妈妈正坐在门前晒着太阳做着针线活,就走到妈妈的跟前,哭着说,“妈妈,他们都叫我日本仔,还说是我爸爸烧了他家的房子,杀了他的姨夫,还说你给日本鬼子当老婆。这些是不是真的?”妈妈朝他看了一眼,然后把头低了下来,继续在做着手里的针线活。看着妈妈不吭声,他就大声地质问,“你说,这是不是真的?”妈妈还是没有说话,但眼睛里却有一串泪珠在往下滚落。他就说,“你不说话,那这就说明是真的!”

    妈妈听着他用这样大的声音在质问着她,害怕让别人听到不好,就一句话也没说,拿着针线筐就进到了屋里,坐在里屋地床上呜呜地哭了起来。看着妈妈哭了,罗善学也就不敢再去问妈妈了。这太让他失望了,太让他伤心了。本来,他还想妈妈会反问他,“这是谁说的?我去找他问话。”然后,他就带着妈妈一起去学校找李有方和罗平贵问话,再把这事说给周老师,让周老师把他们的家长叫来,再把他们好好地揍一顿,让他们好好地接受教训。可是,这一切都没有发生。相反,妈妈却一句话都没说,而是坐在屋子里暗自落泪。看样子妈妈真是有一些见不得人的事藏在心里。

    他知道这事不能再问妈妈了,可是,这事他不能没个答案。于是,他进到了奶奶的屋里,朝奶奶问道,“我爸爸是不是杀过人,烧过房?”还没等他说完话,奶奶就瞪大眼睛严厉道,“胡说什么?你爸爸怎么会杀人放火烧人家的房子?你是在说胡话。”罗善学说,“那李有方为啥说他家的房子是我爸爸放火烧的,罗平贵说他姨夫是我爸爸开枪打死的,还说我妈妈给日本人当老婆生的我?”奶奶叹了口气,把眼睛眨了好一会,不知该怎么回答。许久,奶奶就说,“别听他们胡说,你爸爸咋能杀人放火烧房子?要是那样,还能不让公安早就抓起来了?”

    但是,他还是觉得奶奶没有对他说实话,那天晚上,他来找大伯爷。大伯爷是爸爸的哥哥,住在村子的另一边。大伯爷正坐自家堂屋里在吸烟,他走到他的面前,说,“大伯爷,他们为啥叫我日本仔?”大伯爷听了他的问话,本不想对他讲实情,可是,他觉得纸已经包不住火了,还是应该把真相告诉他,他长叹一口气,说,“是啊,你妈妈确实被日本兵欺负过,之后才生下的你。”罗善学听着这话,眼睛里一下子涌满了泪水,他用牙狠狠地咬着自己的嘴唇,说,“那么,为什么不用石头打那些坏蛋?”大伯爷摇了摇头,说,“人家有枪,没等你用石头打人家,人家就开枪把你打死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啊,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