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带领一小部分部落勇士奇袭荒人营地开始,挽救妇孺,伏杀恐怖死神,带人抢回部落被俘人员,还有保障后勤,西出南进,落地开花,到后来被迫离开南部荒野,一直到被月昙益追杀。

    种种过往快速浮现在心头,高峰突然发现,自己至始至终没有想过留下什么东西,一直以来他都很自私,不会去想为别人去做过些什么,就算给豁牙找药,也只是不想欠豁牙的救命之恩,而他还掉这份恩情之后,便没有再去想怎么将豁牙从翠柳城中救回来。

    脸上犹如火烧一样滚烫,一滴滴汗水从额头上渗出,滴落在厚厚的尘埃之中,高峰望着尘埃,不由地浮想起夜袭时对二长老的谈话,他曾说过文明,文明的崛起意味着生产力的提高,生产力提高之后,人们才能过上更好的生活,会有很长时间的和平时光,只有真正的和平,才不会看到这么多的杀戮,让他两辈子厌烦的杀戮。

    当高峰想通这些之后,再也没有力气支持自己,重重地落到尘埃之中,扑起一股尘浪。

    脑中的杂思越来越少,高峰的呼吸越来越困难。

    在他认为自己已经死了的时候,身心陷入平静的空明状态,一切的一切在他心中都不足言道,但又那么明晰和洞彻,灼热的空气,在他心中是淡红色的云雾,云雾涌动之间,总有一些白色缝隙在云雾中穿梭,其中一道穿梭到他脸上,激荡出一股微不可查的凉意,这就是山风。

    还有眼前堆积的尘埃,尘埃在他心中犹如泡沫一般膨胀,从细小的微粒,变成青蛙卵一般可以看见的程度,之前丧失的听觉,嗅觉,还有触觉,全都加大十倍回到自己身上,他甚至能感受到身下大地的微微脉搏。

    这种感觉高峰很熟悉,在他机械化使用能力的时候,曾经触摸过,就是那层看不见,说不清的膜,这层膜是他最好奇的东西,他下意识的感觉到,这层膜的存在,和自己的能力息息相关,可怎么也触碰不到。

    现在,这层膜清晰地呈现在他面前,只需要他的心灵轻轻碰触就能挨到,而高峰也正是这么做的,他全身心的去体会新的视角,新的感受,挖掘以前无时不刻不环绕在他身边,却被他一直漠视的东西。

    虚弱依然在持续,高峰慢慢感受到呼吸的困难,身上的痛觉也被放大了一百倍,即使微风拂面,也能让他感受到强烈的痛楚,但高峰的注意力没有放在疼痛上,而是关注这些从没有在意过的东西。

    朝闻道夕死可矣,这句话就是他内心的直白,在死亡的煎熬中,高峰经历了一场心灵的蜕变,他发现很多不曾注意,却蕴含着奇妙韵律的东西,这些东西让他对人生的感悟更加深刻,也知道自己身上的缺失。

    大脑皮层在这一刻极端活跃,清晰而明了的思维让任何事物都不再是难解的麻团,他能在一秒钟的时间,计算出身边空气的温度,气流吹拂在脸上的速度,还有他身边,每一立方厘米,蕴藏的灰烬数量,但他不在乎这些,只是关注着自己内在的变化。

    那层让他能清晰感受一切的膜和他心神融为一体,宛如清澈的冰泉,滋润火烧一般的身体,意识开始模糊,仿佛感觉自己就是那层膜的瞬间,整个思维宛如宇宙爆炸那般发生巨大的变化。

    犹如闷雷在脑中炸响,混沌的思维骤然一清,那层让他感受到安逸的膜陡然消失,下一刻,一股来自内心的力量宛如洪流,冲刷身体的各个角落,将各种负面的东西一扫而空,高峰整个人宛如注入清水的干涸河床,骤然生动起来。

    他听到空气的流动,看到尘埃的飞舞,感受到高温在空气相互碰撞的细微声响,还有那隐藏在地表深处,淙淙流动的水声。

    高峰的眼睛骤然睁大,踹动双腿,艰难地向听到的地方爬去,在他身下,深深地沟壑在尘埃中拉出长长一条。

    高峰用双手刨开土壤,土壤越来越湿润,他已经嗅到清泉的甘甜,当手中乌黑的泥土变成泥浆时,高峰喉咙传出沙哑的嘶吼,不顾泥浆的肮脏,高峰将嘴唇轻轻碰触,一点点浑浊的水滴便润湿了干涸的唇。

    来不及品味水的滋味儿,高峰将整个脑袋埋进泥浆中间,就在这个时候,脸颊下面的泥浆同时震动,发生细微的爆裂,一滴滴清澈的水滴从泥浆中分解出来,数也数不清的悬浮在高峰身边。

    高峰艰难地躺在地上,看着眼前悬浮的水滴,发出会心的微笑,张开大嘴,将悬浮的水滴鲸吸入腹中,他没有动用左手,只是躺在地上,脑袋边上的泥浆坑便源源不断地浮现出新的水滴,在空中汇聚成透彻的长带,源源不断地落尽高峰的嘴里。

    不多时,高峰已经吞不下任何一滴清水,便在头顶上汇聚成宛如盛放在透明容器中的水泡,不断变形的水泡就像浮现在真空之中,当不断变大的水泡有了浴缸大小之后,便整个的坠落,分裂出无数水花浇打在高峰的脸上,身上,冲刷他的尘埃和污血。

    水是生命之源,有了水源,高峰的状态便恢复过来,休息了一段时间之后,他已能慢慢地坐起,直到站立在水源之地,虽然依然虚弱,但比之前好了很多,高峰这时再次寻找月昙益,他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想来月昙益也未必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