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上她的眼神,皇帝略有些不自在,挪了开去,咳嗽一声,抬脚就走,丢下一句“再瞧吧。”

    怎么再瞧,还能怎么样,他也没个底。可再要护她,显然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给她抬身份。这宫里要想高过太监总管,只有让她当主子娘娘。

    猛想到这,皇帝脸腾的火辣辣的。以前宫里进个女人,大家都觉得太正常不过了,就是太后也常叫人给他传话,不许他天天叫“去”——因为敬事房日日进绿头牌,都被他日日叫去。可现在他想要个女人,自己先脸红耳赤。

    定了定心思,他忽然觉得眼前一片豁然,这想法虽有些不好说出口,却未尝不是个好办法。就封她个嫔,或是妃,也不是不可以。太祖皇帝五十八位嫔妃,常在以下的更是不胜数。相比之下,他的后宫女人并不多。

    有了这个念头,他甚至开始隐隐有些期待了。

    若是她成了他的女人,一来他便不用担心什么太监总管耍手段欺负她,二来,他也不用日日惦记着慈宁宫,堂堂天子,来一趟居然就为着瞧她一眼。

    皇帝想完这些,心里卸下一块大石头,嘴角也微翘了起来。他往殿里走去,里面侍奉的人忙肃了站着,他问,“太后醒了吗?”

    早上叫的大起,退朝后在又日新接见了几批大臣,等他忙完往太后这里赶,太后已经等他等的困了,小睡去了。

    太后今日特意要他来陪着一起吃酒膳的。登基后,太后每回有事跟他商量时,就会传酒膳等他。母子俩一面吃些小食,高兴了,太后饮米酒,他也陪着喝一杯,一下午就在喁喁低语里渡过。这种悠闲的时光十分难得,一些军国大事也都在此时商议下决断。

    他拦住宫人,不许惊动太后,自己去了南窗下看书。后来就碰到了大黄总管那一出。

    太后其实早醒了,大黄总管的哀告传到耳朵里,她就让人打听清楚了。琢磨了一下便又歪了回去。心里一面极恼大黄总管的贪得无厌,一面也气他不长眼色,竟然在皇帝眼皮子下闹起来,还都被皇帝瞧到眼里。

    是该紧紧他的骨头了,上回的事儿自己就没脸极了。太后历来对名声极在乎,大黄总管也不是不知道,慈宁宫驭下极严,不能因为一个总管坏了规矩。

    何况为了上一次的事,皇帝的心结还没了呢,这一次就让皇帝处置吧,为一个太监,母子俩再心生嫌隙,就太不划算了。

    听到皇帝问,太后就从稍间里出来了,笑着问,“吩咐他们等你来了叫醒我的,谁知竟让你等。”皇帝心情大好,笑着过来搀了她,慢慢往明间去。“是儿子不让她们吵醒皇額涅的,儿子等等就是了,不打紧。”

    太后同他走着,满脸慈祥的上下打量皇帝一番,“这些日子仿佛又清减了,朝务繁重,更要小心自个儿的身子,大夏天下都在你一人身上担着呢。。。。跟着服侍的可还用心?”皇帝扶她坐下,自己往另外一侧坐下,“皇額涅别操心了,儿子都晓得的,他们也不敢不尽心的。”

    太后便不多说,命摆膳。酒膳不算正餐,不过是打个尖,一面吃一面说话。即便如此,宫里的酒膳也不敢随意,精致的几盘点心,配的燕窝八鲜面、苏烩烫膳、还有果子粥和小葱猪肉馅的焖炉火烧,摆满了炕桌子。

    人都轰出去,关起门两个人细细的说话。

    皇帝是真有些饿了,取了一个火烧吃,宫里的东西讲究样式跟味道,份量却做的极小巧,一个火烧只有半个手掌大小,三两口就吃完了。

    太后自己只拿一个玉碗里的冰块嚼,嚼的惊天动地。一面嚼,一面问,“听说前朝不太平?”

    皇帝放了筷子,有些愤愤道,“为着北部用兵的事。喀尔喀现下不太平,车臣汗部跟鞑靼都蠢蠢欲动,乌梁海部得到消息,跟小简亲王商量,想要打一仗。小简王头回带兵,心正热着,朕也想让他立这个功劳,他能在喀尔喀立稳脚跟,北线无事,儿子就轻松了。自然,要他多历练几次,所以这回儿子想让乌梁海部协作,額涅知道,乌梁海部的那几个章京是懂事的,心也跟咱一处。可多尼偏偏处处拦着,儿子瞧他是不想儿子启用乌梁海部,也不想让小简王安生。”

    太后又取了块冰嚼,这回声音没那么大,缓缓的,用力却不小,能瞧见腮边的筋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