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上说,人类痛苦的原因有很多种。

    但之所以会感知到痛苦,本质上是因为理智和情感产生拉扯,彼此撕咬、敌视,久久难以和解。更可怕的是,如果不通过反反复复的思考审视,在其中选择一方,这份痛苦就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彻底解决或者无声爆发。如果运气不好,结局就只能溺死其中,或者自我毁灭。

    新学期的入学考不随机分考号,直接按照成绩顺序往下排。卓灼坐在顶楼教室的第一排,检查完最后一道题,放下笔看向窗外。

    还不到入春的时候,窗外的树枝依旧光秃秃地发着灰,什么都不剩,鸟雀都厌烦。

    监考老师端着保温杯,‘呀——’的一声推开前门,也卷进来一阵寒风。猝不及防间,台下有学生冻得不自觉嘶了一声。额前的碎发随风扬起,卓灼却好似没有感觉。

    食指和中指指缝间,两块钱一根的透明中性笔慢慢晃悠、旋转,轻轻颤动。考试的场合,安静得只能听见教室最前面墙上的钟表指针转动的声响。

    和周泽航熟识起来,是个巧合。

    卓灼从小学时起,就自知自己绝不是什么受欢迎的性格。

    不过,他也比自己想得还要自我得多。有着清晰的人生准则,对麻烦同样有自己的处理办法,披上了一层清冷皮的傲慢,才显得寡言成熟。

    父母刚结束一场并不幸福的婚姻,各自解脱。

    他还要更孤僻一些,待人几乎算得上冷漠,不喜欢说话,倦怠于和同龄人交际,除去被人主动找话题,一般都不会参与到班级活动中。到了最后,索性自觉地划出一方天地,对谁都是同样的态度,至于别人背后议论什么都不在意——本质上来说,是无所谓。

    但学生时代,老师从来偏爱成绩优异的学生,饶是他本人没有意愿,依旧在被班主任找去办公室,提出要他参与竞选学习委员。

    “你在班上的表现,所取得的成绩,老师相信同学们有目共睹。”

    班主任语重心长,轻言细语。

    说这话的时候,周泽航正巧咬着一盒牛奶进来,手上是一叠班委申请表,对着卓灼多看了一眼。

    周泽航比同龄男生要早熟很多,不喜欢打闹,更不会幼稚地参与找女生麻烦的活动,但性格外向,擅长交际,在同性异性间的人缘都极好,自然要竞选班长。班主任点点头,示意他将东西放在桌上,正巧桌面上摆着一盒糖果,周泽航厚着脸皮,笑嘻嘻地拿了一颗,转身就跑。

    “臭小子……!”

    班主任无奈地笑着点点他,也不是真生气。

    下午的班会课,卓灼面无表情,带着写好的竞选稿上台,事实上脱稿讲完,迎来稀稀拉拉的掌声,甚至于,举手的票数都没过半。其他参与竞选的每个学生都得到阵阵起哄,唯独他不尴不尬,什么响动没有。最后果然落选,输给班上另一个男生。

    他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可在意的,放学却被周泽航叫住,说是道歉。

    真正坦荡的人,在道歉这件事情上也根本不扭捏。周泽航第二天带来新一期的专题篮球杂志——当时,网购并不发达,要买到当红球星的主题杂志,只能一大早去报刊亭赶在前面,不然就要多等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