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冤魂在嘶吼,呼吸间是令人难以忍受的血腥气,又伴着冷风,吹得人止不住呛咳。

    嘴角染上鲜红,天劫震碎了他的五脏六腑,往日叱咤风云的魔尊,却连说话的气力也没了,只能瘫软着身子倚在那人怀里。

    “咳咳……”扶烺喉间发痒,猛地吐出一口血来。那人伸手帮他拍了拍背,目光柔柔地看着他,自欺欺人地哼唱着童谣,妄图将他哄睡。

    扶烺眼眶突然红了,他不知道是因为这个熟悉的怀抱,还是因为在不久前他才知道,这个他恨了一辈子的人,就是他寻了半生的执念。

    师尊……扶烺伸手,想碰一碰这人惨白的脸。

    他这一世活的糊涂,以为想要的什么都得到了,万人敬仰的宗主之位,无数魔修追逐的魔功心法。为了这些,他把最在意的人当作仇人折磨了一辈子。

    为了得道成仙净化魔功,扶烺生生抽了这人的仙脊,将这人养在塌间当作日日夜夜的脔宠。

    罪孽到头,天道降罚,扶烺如何也想不到这人还是会护着他,为他生生受了这大半的天劫。

    最后一道天劫将要降下,扶烺拼命地张开嘴,身子剧烈地颤抖着,想让那人离开,却只能无望且惊恐地吐出一口又一口的鲜血。

    他罪孽深重,死后自知要下地狱的,却如何也不愿连累那人了。

    天空慢慢染黑,整个天如同巨大的钟罩,被重重一敲,雷声自穹顶而下,震天的声响让人心中涌出无尽恐惧。

    那人也只是搂紧了他,没有任何挣扎的意思,仿佛已经丧失了对生的渴望,一双染血的手紧紧捂住扶烺的双眼。

    他什么也不说,怀抱也是冰凉的,凌乱的白发被风吹起,散落在双肩上。扶烺手指颤抖,意识越来越模糊,眼眶止不住的酸涩。

    好想再听他唤一声烺儿,以前觉得这人恶心至极,无论是那双脉脉含情的眼眸,还是耳边的呢喃轻唤。可如今再也没了机会,才察觉他内心深处有多贪恋。

    来不及卸掉的妆容遮盖了那人的脸,胭脂被泪水晕作一团,合该是狼狈的啊,扶烺心想,可为何那双眼看得他心中刺痛,快要喘不过气了。

    手指紧紧攥住了那人一缕白发,像初生的孩童对于母亲的牵恋。扶烺瞳孔渐渐涣散无光,疼痛离他远去,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似乎透过指缝,看到那人释然地笑了笑。

    天地离他远去,死后□□融入大地,化作养料,灵魂四处漂泊,寻求一隅得以长歇。

    须臾间,鸿蒙顿开,眼底照入白茫一片,耳边人声嘈杂,呼吸间是刺鼻的酸气,熏得人隐隐作呕。

    一切好似回到了原地,扶烺被这真实无比的触感刺激到,猛然间睁开了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破旧的房间,房间正中是一个结满蜘蛛网的佛像,顺着佛像往下,是几个穿着褴褛衣衫的乞丐,刚才的酸臭味就是从这几个乞丐周围散发出来的。

    扶烺呆滞地摩挲了下身上的长袍,突然发疯一般,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