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红军猛地一下卡了壳,那强行收住的话头差点崩掉他半颗门牙,连全力抵抗的李开文都被闪了个措手不及。郑村长的意思很明显,地方管不了部队,万一部队知道有军人被地方欺负了,来个打击报复,那可真是秀才遇见兵了。

    李开文回到家时,二弟开武已出门给生产队割草,妹妹和小弟开贵也吃过早饭去上学,只剩下父母在家提心吊胆两个儿子去哪了。

    李开文吃了母亲热的剩饭,含糊解释了一下回屋倒头便睡。

    李开文这一觉睡得昏天暗地,吃晚饭的光景才恋恋不舍地醒来。四弟大妹拿着新书包从里到外地欢呼雀跃,三弟也在里屋酣呼不止。

    头发略有灰白的李上前,很容易就知道两个儿子昨晚为何彻夜未归,他多少有些后怕,叹了句“好险”后,就把大儿子喊到院角。

    “开文啊,说来你大我本该给你盖个房子,让你宽松地成一个家。可是你大的岁数大了,真,真是委屈你了。”李上前说了一半,那话里就温暖的带起湿意。

    “大,我自己”李开文的坚强硬朗、果断干脆,也没来由地转换成了孩子式的不知所措“能行的。”踌躇了好一会,他才用这句干巴巴的保证,来宽慰老父的心。

    “我和你猫子叔说好了,你以后早晚不上工时,就和他一起去挖花石。”李上前的失态仅维持一会,马上又恢复了做父亲的博爱肃严。

    花石,天然水晶的半成品,可以说是水晶的青涩年代,一种半浑浊半透明的石头。它们在地下再埋个几千年也许有机会进化成水晶。

    李上前口中的猫子叔,是他们东面一墙之隔的老邻居,绰号“老猫了”。

    自从老村搬到新址后,两家一直住在一起。那时老猫子还未成人,一眨眼三十年过去了,他也成了拖家带口的人。

    李开文的村子叫至晶村。东南隔着至晶水库,过去就是至亮村。至晶村往正南走上二里多地,就是至莹村。三村成三角犄状,遥相呼应。

    三十年前本地只有一个老村,地点就在三角中间,名字也言简意赅,就叫老庄。村子中间当时有一条小河,河两边逢三、逢八会有小集市。

    本地秀才之家,也就是马珍家住在首排西面第一户。本分庄户人家,李上前家则住在同排,过河第一户。

    解放后没几年,政府兴修水利,将地势地洼处的老庄村分成三块迁出,原地则蓄水成库。

    由于原来的党政一把手支书兼村长张发,随众搬到了西北面至晶村,再加上后来村里接二连三出了几个吃公拿俸的人,因此至晶村就人和就地利了起来,连带着新建的水库,也被强势地称为至晶水库。

    村名至晶,是后来的简称,原来叫至晶村,是一大块田地的名字。

    解放前,村里土地的称呼五花八门,都是几千年的约定俗成,其中大多以姓氏名号相称。

    如曹姓地主的就称为老曹家,王姓地主的就称为老王家,也有少数牵强附会古今传说的,譬如至晶村。

    解放后,田地收归穷苦大众。村干部一则为了在精神上,打击那些残留的地主老财,二则为了记忆方便,就以田间主路为界划分,再根据各自特征,给每片土地起了个名字。

    东面的有“狼蹲”“老庄”,南面的有“柿树园”“下渠岭”,西面的有“大炮台”“三道沟”,北面的有“铁路北”“二道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