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婶儿斜站着嗑瓜子,葛三保扛着长木凳,闲聊的闲聊,打趣的打趣,全然不管台上的单家诰说的什么。

    他们现在在全玍井村唯一一处像个样子的小广场,说是广场其实是村子老茔场外围的一处荒地。这里平常没什么人来,村民迷信,挨着茔场总归是不吉利。单家诰把村民大会选在这里也实在没办法,只有这儿能容纳全村人。

    “大家别吵吵了,”姜为常用随手捡的竹竿子敲打着一块石头,“能不能安静一下,听单主任讲话。”

    “还不是主任呢,代理的。”一个衣服上满是补丁的男人一边挠痒,一边对着姜叔调侃。他叫葛小坡,是村子里有名的懒汉。懒到什么程度,宁可饿死也不种地,平日里到处蹭吃蹭喝。尽管村里都比较穷,但是对付几口稀粥也能混下来。

    “坡子,哪有你说话的份。”葛二保瞪着滚圆的大眼珠子,一副气势凌人的样子直让葛小坡缩成了球。

    他和姜为常都是村委班子成员,可是在工作上基本无事可干。这样一个村子实在是太好管了,除了个别家庭有出去务工上学的,剩下的村民过的都是简单如白水般的清闲日子。葛二保经常说穷也有穷的好处,最起码没那么多花花心思。他的小儿子葛三儿却不同意。

    葛三儿原名葛鹏飞,听这名字就知道葛二保对这个小儿子还是有着望子成龙的心思。可惜的是家里实在交不起学费,葛三儿勉强读完了初中。可是他心思活泛,出村打了几年工就学人家做起生意,倒是发了点小财。

    至于姜为常,倒是个开放派,这些年没少跟着七袋爷找脱贫的门路,可惜最后都失败了。好在有个独生子姜小文是县里农校毕业的,尽管不如单家诰那么出息,毕竟也用自己的专业为村子里增加了收成。

    所以葛二保和姜为常都对自己现有的生活挺满意,也都不想折腾了。刚开始听说单家诰要让全村养蚕,首先反对的是姜为常,这件事他之前也不是没想过,可是村子里没人会养蚕,再加上集体养蚕肯定需要大规模的桑树,前期肯定要有一笔大的投入,而且短时间内见不到收益。最后还是小文力挺再加上卖七袋爷一个面子,这才帮着组织这村民大会。主要也是想看看这村子里唯一的大学生究竟有什么本事把村民说通。

    见下面安静了不少,单家诰正式开始讲话了。他首先给大家普及了一下养蚕的知识,当然重点还放在养蚕的经济效益这一块,只有让村民们看到实实在在的利益他们才愿意听下去。

    “下面我就讲一下咱们玍井村养蚕的五大条件优势,一是温度……”

    “那要是养死了怎么办?”在一旁听得迷迷糊糊的葛小坡又开始说话。

    被打断的单家诰也不生气,索性先回答他的问题,“我之前不是讲了,只要你们规范科学地养蚕,那怎么可能会养死。而且蚕这种动物生命力强,不需要过分照料,到时候等钢梯建好了我就请县农业局的专家给你们上课,保证你们个个成为养蚕高手。”

    “还上课,井盖大的字我一个都不认得,叫我去上课,那怎么说来着,对什么弹什么。”葛小坡调侃道。

    “对牛弹琴。”底下有人将他的话接下去,惹得满座哄笑。

    “对,就是弹牛。”葛小坡说。

    他这话一出口,尤其是那些读过书认得字的差点没趴下。喜婶儿也咧着嘴冲他笑,‘对牛弹琴’她不认得,但是牛她还是知道的,“我说坡子,人家牛还会拉犁耕地,可比你勤快多了,你好意思把自己比成牛吗?”

    葛小坡一时哑口无言,周围也都炸开了锅,笑声久久不停。不少人接着开口,现场成了葛小坡的‘吐槽大会。’

    七袋爷原本不想说话,看到这种情况也忍不住咳嗽两声。他出个声还是挺管用的,底下一下子安静不少。

    有些忍不住还在笑的也都捂嘴,硬生生把脸憋得通红。

    “大家伙儿听我说,你们平时称呼我一声七袋爷那是看得起我,所以我也卖个老脸,你们先听一听,觉得行我们就干,不行就不干。我做这村支书也快小二十年了,实话讲没有做好,这些年也为村子谋了不少出路,可结果呢,一件事都没有弄成。也许真是我能力不行,但你们也有原因。”七袋爷与看了家诰一眼继续说,“我们可以穷,但不能不认穷。认穷是好事,坏就坏在咱们村很多人都以为自己不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