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笼上暮色的时候,顾鱼叫荔枝去厨房做了碗银耳雪梨羹,亲自端着往偏殿去。

    依旧无人拦她,只有守在书房外的临和对她行礼:“太子妃殿下。”

    顾鱼漫不经心地点头,脚步微顿,单手叩了叩门。

    房中角落里摆着绿釉铜鱼多枝灯,光线到案边逐渐暗下去,又被陆珣跟前那一豆烛火续上。

    那人抬眼望过来,温声道:“太子妃。”

    烛光打在他面上,愈发显得人面如玉。他的书生,又像山中不知岁的仙人。

    “殿下。”顾鱼屈膝行礼,迈入房中,裙摆滑过地面发出细微的簌簌声。她只同陆珣对视了一眼,便垂下眼睑继续道,“殿下,我让荔枝熬了银耳雪梨羹,端来给您尝尝。”

    她轻轻将木制托盘放在案边,又亲自端出那白瓷盅,猫儿眼弯弯,“殿下读书辛苦,先尝一口解解乏罢。”

    顾家娘子放下身段讨好人时声音又软又娇,眉眼带笑的模样分外温柔小意,同此前或是胡搅蛮缠或是冷若冰霜的作态截然不同。如若坐在这的不是陆珣,恐怕要觉得她在这银耳羹中下了什么毒要骗人吃下去。

    然此刻坐在这的确是陆珣,所以他面色如常地颔首:“多谢太子妃。”

    说完这句,他并未去拾一旁的瓷匙,只耐心望着她。

    ——奇怪,对方在她面前一直无甚攻击性,顾鱼却仿佛被那目光看穿,生出一点羞恼:这是觉得她无事不登三宝殿,一定有话要说?她没忍住:“殿下为何这般看着我?可是银耳雪梨不合胃口?”

    陆珣微顿,温声提醒:“太子妃有话直说便是。”

    她往案旁一靠:“我一定要有话说才能来找殿下?”

    ……不对,她明明是想温柔些,好叫太子能把她的话听进去,怎么说出口又成了这模样。顾鱼有些懊恼,索性装作方才没说那话,“殿下,您瞧外头阴沉沉的,是不是要下雨?”

    这话问得有趣,现下已是酉末,外头不黑沉沉,难道还能亮堂堂的?

    陆珣却不曾发笑,只静待她说下去——他看起来总是很有耐心,顾鱼心中微定,接着说:

    “殿下觉得,若连日大雨,徊河可会涨水?下游堤坝可能防住?”

    她话音发涩,背在身后的手蜷起,掌心渗出零星汗意。

    “若连日大雨,自然会涨水。”

    “那殿下可知甚么预防之法?”她脱口问,“可否提前将沿岸百姓都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