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来正打坐入定间,又有尤婆夷顶礼来报:“启告佛祖,南无观音菩萨进山门缴旨。”如来叹息道:“七十五年过去,生命仅在呼吸之间耳!打开正门,请她进来。”

    只见观音坐上品莲台而来,至佛前,起身站于莲台上,礼佛三拜:“禀世尊,弟子已将金蝉子送上西行取经之路,特来缴旨。”如来问:“我送你锦襕袈裟与九环锡杖,不知你卖了多少钱回来?”观音道:“弟子原本要袈裟五千两,锡杖二千两。但见那唐王敬重三宝,见善随喜,皈依我佛,故而分文未取,白饶与他。”

    如来道:“经不可白传,否则后世当饿死。那北龙神洋物产丰富,富贵之人比比皆是。此等人只知把那黄白之物花销在安逸娱乐之处,而从不肯将半分钱用以作善,实在吝啬之至。而我故土罗卫国则以重金礼佛,贵有须达多,贱有阿末罗。一个愿将黄金布满花园,一个愿将房舍让与我佛。孔子曰:‘自行束脩以上,吾未尝无诲焉’。我亦为孔子之意。”

    观音顿悟道:“待弟子赶上,问他要钱。”如来以掌止之曰:“不必,待后者取经人降世之时,再要不迟。”观音菩萨问道:“敢问世尊,后者取经人乃何人也?”如来复摇头曰:“不可说,不可说。我只知那传经之地不在西方雷音寺,在汝南海普济寺也。”

    另一方面,西王母娘娘自被通天太圣盗窃了五彩霞衣和游龙戏凤文胸,整日向玉帝哭诉。玉帝只道东陵圣母全力搜查,不日定有佳音回报。托塔天王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他说东陵圣母根本就没有尽心尽力搜查失物,而是动了凡心,伙同南华真人私奔到西方佛地三生石畔幽会。

    玉帝闻之,勃然盛怒。即遣托塔天王领兵捉拿,不日,南华真人、东陵圣母便被李天王缉拿归来,玉帝历数其罪行,即令执鞭力士押赴斩神台,立即斩首。此时间,如来现身,向玉帝求情。玉帝道:“佛祖不必求情,他们私动凡心,株林秘会,已是死罪。”

    如来伸出左手,手上现一宝盆,盆内设奇花异果,四时风景,八方人物。宇宙万物,无所不容。乃对玉帝道:“此盆乃浴佛宝盆,原是我儿时沐浴之盆,后来我用它穷观天下,透察宇宙。实是一件宝盆,我今以此盆献之,特求救此二仙。”

    玉帝容缓,受了宝盆,又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令执鞭力士策三百神鞭,剔神筋仙骨。贬去真灵,交与佛祖处置吧!”如来称谢不已。

    当下将二仙神籍去了,又受神鞭之痛,东陵圣母疼痛难忍,向佛祖哀号:“佛祖救命,来世愿生于下方,专为佛祖弘扬佛法。”刑部天官又号令雷部二十四天君将他二者神筋仙骨剔了。各雷将又举大锤打碎天灵盖,跳出两粒真灵,转交给如来不提。有诗为证:

    南华圣母受凄刑,锤落鞭抽只不停。

    无量慈悲终出动,盆交浴佛换真经。

    话表我佛如来拘着二仙真灵返回灵山宝刹,三千大众齐来迎接。如来端坐十二品莲台,大众顶礼膜拜。如来祭出掌心镜,立于中央,念声佛号,只见镜中现出那北龙神洋的大千世界来:

    果真是地域辽阔,山河秀丽,人杰地灵,物产丰富。观看良久,只见有一紫髯黄眉的怪人进了洛阳福先寺,对着佛像虔诚拜祷告,告曰:弟子武士彟生于乱世,为求活命,参军镇逆。白刃红血,杀人无数。罪恶滔天,厄报上身。弟子曾有三子,二子年方总角,死于敌下。一子未生,死于胎中。如今新皇继位,天下太平,而我年过半百,膝下无子。信知生男恶,反是生女好。弟子不求有子,但求有女,日后嫁的佳婿,也好老有所终。

    祷毕,拈香而拜,奉纳多金。如来看罢,吩咐尤婆塞道:“劳你押着东陵圣母的真灵投到武士彟夫人的肚子里,令她出生。”尤婆塞礼佛,接过真灵,握于掌中,前往投胎不提。

    公元六二四年,武士彟的夫人杨氏生下一女,杨氏梦见天空有日月之光,武士彟便起名为武梦明。武士彟的好友张志诚听说他喜得一女,面相如佛,便急急去看。

    这张志诚乃是杨侑朝的守关将领,公元六一七年武士彟追随高祖李渊攻打长安,甚是艰难。那长安主将便是张志诚,就在李渊无可奈何,准备撤兵之时,武士彟却身赴虎穴,劝降张志诚,最终劝降成功,那张志诚反戈一击,将隋氏江山拱手相送。李渊登基后,封武士彟为应国公,封张志诚为魏王。

    武士彟正与家人摆筵庆贺,忽有主簿来报:“大人,您的好友张志诚来了。”武士彟离开席位,满脸露笑,不停的喊:“志诚兄在哪呢?”未几,张志诚与他会于中庭,便耍笑道:“七年未见,应国公就是不一样,光这院子就有五六十重,害得我好跑,就是上阵杀敌也没这疲惫。”

    武士彟笑道:“什么话,我就是个伐木工而已。不过仗着本钱侥幸升官耳,兄何必挑理。”二友相见,满座皆贺。周旋一气,志诚道:“闻如夫人生得一女,面相如佛,愚兄得知,故不辞千里而求睹一面,不知国公准否?”

    士彟指笑道:“你我交情,见见何妨?看你尽拿我当外人,倒打起官腔,说起官话来了。”志诚听罢,也咧嘴一笑,并不在意。俄而,婢女抱出女婴给志诚观看,但见:

    宽额圆脸,金眉玉目。动嘴吧唧如念佛,闭眼遮光似坐禅。

    见罢,婢女抱回内房去。志诚好不称羡,道:“彟兄真有福气,得了个宝贝女儿。”说罢,连叹三声。士彟拍肩抚慰道:“志兄不必感叹,与你相比,我才是命途多舛。所生三子,皆死于非命,晚年得女,也算庆幸。”二人饮口菊茶,又道:“我记得七年前,我去长安城劝降你时。听得后堂有婴儿啼哭,我正纳闷间,尊夫人将那婴儿抱出,说是你的儿子,才一岁半。唉!岁月不饶人,转眼七年已过,不知贤侄长大否?会背《论语》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