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妃等啊等,从正午等到日落,派出去的那个宫人终于回来。

    宫人没有带来班哥,带来的是一个宦官。

    这个宦官,是太上皇的人。他手里端了一碗汤药。

    宦官道:“赵娘子,谢恩吧。”

    赵妃死了,死在上巳节后第三天的春夜里。

    这个月明星稀的夜晚,宫宴依旧热闹,人们照常为春日的新诗而狂欢。

    无人为一个宫妃的逝去而悲伤,他们甚至不记得赵妃是谁。

    礼部忙于太子大婚的事,无瑕为一个失宠的宫妃大办丧事。但丧事还是要办的,一切从简即可。

    赵妃停棺于朝阳殿三天,前来祭拜的人寥寥无几。

    赵阔在棺前洒了几滴老泪,眼泪尚未擦干净,转头问起班哥近来功课学得如何。

    班哥冷淡瞥了赵阔一眼。

    赵阔原本没觉得有什么,被班哥冷漠的目光一探,莫名有些心虚。但他仍觉得班哥不该为蕊娘的死太过伤心。

    蕊娘早该死了,她不人不鬼地活着,折磨自己折磨赵家人,如今死了,也是一中解脱。她解脱了,赵家也解脱了。

    从蕊娘出事那年起,这个女儿在赵阔心里就已经死了。他以为她会早早地死去,却没想到皇后竟然能容许蕊娘在朝阳殿活这么多年。他猜不透皇后的心思,也猜不透太上皇的心思,现在就连便宜外孙的心思也猜不透。

    赵阔偷偷打量班哥,披麻戴孝的少年一身缟素,面无表情跪在灵堂前,三天三夜的守灵令他面容略显苍白,他垂着眼,浓长的黑睫覆下来一片阴影,丧母的哀恸令他身上多出一分脆弱,这份脆弱添在一个美少年身上,尤为动人。

    和赵阔同来的赵福黛忍不住出言宽慰:“殿下,请节哀,姑母在天之灵,定不愿看见殿下为她神伤。”

    班哥没出声,微微颔首,就当是回应了。

    赵福黛比班哥大上三岁,去年赏菊宴有心竞选太子妃之位,可惜太子当时无意择妃,后来去了江南道一趟,回来后就定下了婚事。那陈家的小娘子名不见经传,一跃成为未来太子妃,赵福黛自问不比陈四娘差,这桩婚事没能落到她头上,说不羡慕是不可能的。

    但是再羡慕也没用,太子妃之位已经被人拿去,她的婚事只能另择。

    赵福黛想得很明白,她败给陈四娘,不是因为家世相貌才华,而是因为陈四娘的祖父陈左仆射是孤臣。

    东宫择妃,需要孤臣。可长安城其他人家并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