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别低着头摆弄桌上的餐具,没有接话。

    也不是刻意要反驳傅昭邑,温别心想,只是她妈妈都不在意她活不活着,又哪来指望真的有其他人希望她活着?

    她爸爸可能希望她好好活着,可惜他已经不在了。

    “傅老师”,半晌,她问,“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呢?”

    这个问题非常形而上,绝大多数患者也都会不可避免地陷入这样的牛角尖——活着的意义是什么?既然没有意义,那为什么不能结束这没有意义的一切?

    好在傅昭邑虽然是科研方向,却看过不少临床案例。

    傅昭邑答:“我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但活着,至少还有去寻找这个答案的机会。”

    他又说:“或者我可以反问你——意义的意义又是什么呢?[1]”

    温别垂着头:“意义的意义,就是没有意义。”

    夜晚人总是多愁善感,更容易陷入感性的陷阱。

    傅昭邑不打算再跟她纠缠这个循环往复没有结果的问题,转而买了单。

    他拿起搭在椅子上的外套:“走吧,带你去个地方。”

    温别跟在他身后上了车,一直看着窗外,不再交谈。

    她没有正儿八经地跟心理咨询师交谈过,但下意识地认为傅昭邑即使在咨询师的行列里也是最不好对付的那一类。

    有的咨询师和稀泥,但他不会,他只会把残酷又血淋淋的真相剖开放到你的面前——生活就是不完美的、没劲透了的东西,不管你接受或者不接受,烦心的时候永远比无忧无虑的时候多得多。

    你别无选择。

    温别想,可能做科研的人就是这样。

    她虽然一直看着窗外,却没有真正看风景。这下回过神来,才发现傅昭邑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到了一条又窄又破还没路灯的小路上。

    狭窄的道路两旁都种满了叫不出名字的树,蔓延出来的枝丫在空中缠绕在一起,遮盖住了人向上看天空的视线。

    温别转过头看了一眼驾驶席的傅昭邑,黑暗中他的侧脸轮廓坚毅而立体,叫温别的脑海里一时闪过无数个她在悬疑里看见过的情节,恍然间她以为自己终于也成了任人宰割的鱼肉,而傅昭邑成了刀俎。

    沿着这条路上没开几分钟,傅昭邑就停了车,眼前是一盏硕大的白炽灯和两道闸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