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韵的目光停留在铜镜中,依稀能看见身后小雪神采飞扬的样子。

    她微微笑着,道,“莫要大惊小怪了。这可是丞相府,我们乔府对于它来说只是冰山一角。替我梳妆吧。莫要误了给父亲母亲敬早茶的时辰了。”

    小雪一愣,只顾着兴奋了,竟忘了这么重要的事情了。抬起手中的梳子时,却踌躇了,如今小姐已嫁作人妇,这未出阁前的垂鬟分肖髻是万万梳不得的。而少妇的发髻却有许多种,便询问道,“小姐,今日梳何种发髻?”

    小雪这一问,到是提醒了紫韵如今身份的转变,她已成亲,前日少女,今日少妇,变化不过一夜之间。

    何种发髻呢?想起,曾和父亲一同参加尚书令母亲的寿辰。那时京都贵妇以及侯门千金大抵都在场。女子聚在一起讨论的总是离不开胭脂水粉,珠钗宝玉,若家中有适龄女子的,那话题便多了一个谁家的好男儿。

    那时,她们好像讨论过现今流行的发髻是朝天髻,因着这种发髻正中间可以点缀华丽的金钗,侧面若佩戴着珠玉步摇,那可是将步摇的美感发挥极致。而金钗步摇这些能代表身份的和朝天髻完美的融合在一起,看起来确实是高贵华美,美艳至极。紫韵看着,倒不这样想,反观太过俗气。如今她是司马相的儿媳,衣服穿衣打扮自是不能让人看了笑话。可是那种穿金戴银的,她也不喜。

    突然,脑海中出现了一个青衣妇人。凌虚髻搭配一支珠翠步摇,简单不失美感,驻足了不少的目光。

    那是她记事起印入脑海中的第一个女子。面凝鹅脂,眉如墨画,唇若点樱,瓜子脸上一颗美人痣印在眉间,刹是桃羞杏让。只是自她七岁起,便卧病在床,直至桃花盛开时,香消玉殒了。

    “凌虚髻吧。”她的母亲最喜爱的。

    紫韵从一摞梳妆盒中,拿起最上面的金丝楠木的盒子,它比其它妆盒小些,长宽不过一支钗的大小。打开,里面是一支紫蝴蝶纹点翠步摇。紫韵轻轻抚摸着,目光变得柔和。这是母亲病重时,大抵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便命人打造了四支颜色不同的步摇,家中姐妹一人一支,让她们当做出嫁的礼物。

    突然,她的眼中暗淡,眉间染上了一层哀愁。

    “小姐,已经过去十年了,你别自责了。”小雪劝解道。她知道小姐这是触物伤怀了。那件事给小姐的心灵带来了巨大的冲击,以至一夜长大,七岁便撑起了乔府的后院,雷厉风行,井井有条。同时也失去了那个年纪该有的喜怒哀乐。

    紫韵苦笑一声,道,“小雪,今日戴这支步摇吧。”

    一刻后,主仆二人便出了桃园居的东厢房。走出桃园居,穿过林荫小道,走过亭台楼阁。紫衫拂袖,流苏摇曳,螓首蛾眉,巧笑倩兮,这一路不知吸引了多少小厮丫鬟们的目光。

    来到前厅,紫韵见到了她如今的父亲母亲,司马夫人粉面含春,眉如远山,仪态万端,是个小巧的女子,只见她身穿琵琶襟上衣,翠绿莎纯裙,苏绣月华锦衫,头戴镂空兰花珠钗。丝毫无贵妇的样子,反而让人觉得清新淡雅,秀丽端庄。

    再看司马相,头戴束发银冠,内穿白色大袖中衣,外套灰色无袖交领曲裾深衣,领口和衣缘饰有黑色刺绣,两边肩头绣着淡青色云状花纹,黄、黑两色相拼宽腰带,系一条灰色玉环宫绦。

    紫韵微微俯了俯身,行了礼。从一旁侍候的丫鬟的手中接过茶盏,躬了身。司马相接过紫韵手中的早茶,端详片刻,打开茶盖,“好孩子,昨晚委屈你了。”

    紫韵摇摇头,微笑道,“不委屈的,父亲。”

    司马相欣喜,不知想起什么,看着她的目光越发柔和。

    再次接过一杯茶水,“母亲,请喝茶。”

    “好。”司马夫人接过茶盏,抿了一口,轻声道,“紫韵啊,俊儿,你多担待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