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第一个音就弹错了,达西的眉毛动都没有动一下。安妮被他的淡定所感染,也逐渐放松了下来。

    她已经把这首《暴风雨鸣奏曲》弹得很熟练了,除了第一个走音,几乎一个卡顿都没有。至少她自己很自得于这样的熟练,哪怕这样的熟练意味着她已经弹奏了无数次都没有从凯瑟琳夫人那里得到一个好评。

    第三乐章的最后一个音节结束了,安妮吐出了一口气,转过头望去,只见达西一脸深思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我弹错了?”安妮被他看得立刻不自信了起来,伸手就想翻一翻乐曲。当然即便她把谱子翻烂了,也是无用功。

    “不,恰恰相反,你弹得很‘准确’,没有一个音弹错。”达西说着,将乐谱翻回了第一页,“我明白凯瑟琳夫人的意思了,你的音乐缺乏感情、没有起伏。”

    “真要命,如果我知道什么是感情,就不会这么伤脑子了!”安妮嘟囔道。

    达西整了整衣袖,安妮给他让开了位置,乖乖地站在了一旁。

    一样的音符从钢琴中流淌了出来,然而与她的机械式演奏不同的是,达西指尖的乐曲感情充沛,轻重缓急恰到好处。无论是暴风雨来临前的片刻宁静和暗潮涌动的紧张、还是当它来临时的激烈和急促,亦或是最后绝望的呐喊和无助的叹息……安妮瞪大了眼睛,惊讶于同一首曲子在不同的人手中竟然如此截然不同,听完他弹的《暴风雨鸣奏曲》,就好像看完了一部莎士比亚的戏剧。

    一曲终了,达西缓缓吐出一口气。安妮也跟随他一起松了一口气。

    安妮鼓起了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她对于精通艺术的人都有一种莫名的崇拜,很有可能是因为自己在这方面天赋的完全缺失。

    “你最大的问题是不明白按键轻重之间的差别和节奏快慢之间的呼吸感。”达西思索片刻后,用最简单的表述告诉她。显然他已经领悟了,安妮是真的不理解那些没能被量化和标准化的东西。

    “正是这样!”安妮用力地点头,几乎要引他为知己了!

    达西微微一笑:“那么我们就用最笨的方法。”他给安妮让开了座位,从旁边的小桌上找出了一只炭笔,枕在了钢琴上,做好了勾画的准备,“你记住我每小节的轻重缓急,我给你在谱上做标记。慢慢来,总会成功的——至少,听起来能够糊弄住那些人。”

    安妮握了握手,作势活动了一下筋骨,又变得干劲满满了。

    这一天在万众期待下终于到来了。

    舞会那天一大早,达西就带着维克汉姆以及仆人们在早餐后,匆匆骑马离开了罗辛斯庄园。乔治安娜一整天都很兴奋,好像她也要参加舞会一样,在庄园里跑上跑下。安妮不必亲自事无巨细地检查,姜金生太太管家自有她的一套。

    一整个白天,外出的男士们都没有消息。安妮如同往常一样,带着乔治安娜,陪凯瑟琳夫人吃了早餐、午餐和简单的晚餐。乔治安娜总是在安妮一不注意时,就跑到了庄园前的院子里,眼巴巴地望着远处的来路。

    可每次都失望地回头看着安妮,摇摇头。

    直到夜幕降临,连凯瑟琳夫人都有些着急了。

    “他们不会在路上遇上了麻烦吧?”凯瑟琳夫人站在门口,担忧地看着被烛光点亮的夜晚,天空中飘下了大朵大朵的雪花,姜金生太太立刻命人捧来了斗篷,替几位主人披上了。

    安妮只好第五次让丹尼尔骑马到来路上探探,“妈妈,道森驾驶马车的技术值得我们放心。更何况,费茨威廉伯爵府也不会一辆马车都不派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