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杰-埃伯特在这篇影评里对“死囚漫步”进行了深入讨论,显然他对于整个故事的核心思想有着无数想法想要表达和讨论,在对马修这个角色进行了剖析之后,他也简单发表了对死刑的看法。

    “在电影之中,律师提到了一个观点,伴随着人类文明的不断发展,死刑执行的方式也从残忍到人道不断发展着,这说明了法律在不断改进,在维护人权和尊严方面做出妥协;死刑适用的领域也在逐渐缩小,这说明了人类对生命价值的认识正在不断刷新。

    不过,关于死刑是否应该废除的争论却一直持续下来,即使是在即将到来的大选年里,死刑的问题也依旧是关注焦点之一。而在这部作品之中,蒂姆-罗宾斯并没有简单粗暴地表达自己的观点,相反他只是以一个旁观者立场,展现了死刑问题的复杂性。

    正如电影里狱警所说,‘要对行刑程度进行评论,这是一件很容易的事。表面看起来不合理或不必要的做法,其实有着深厚的理论和长久的经验。’也许,这就是蒂姆所要表达的核心思想:一个法律制度之下总是会存在着人生观、价值观和世界观的差异,制度不可能满足每一个人对生命的理解,但却是伴随着历史的前进而在不断完善的。

    所以,死刑未来是否会废除,这依旧是一个值得争论的焦点,‘死囚漫步’只是展示了其中一个普通又不普通的案例而已。

    电影的观点可以分为三个角度,第一个是受害者家属和旁观者;第二个是马修和马修的家人;第三个则是修女海伦。

    片中明确表示支持死刑的就是以受害者沃尔特、霍普为代表的普通民众。电影里有多个细节表明了这一点,当地报纸刊登了受害人的悲痛照片,以‘父母的伤心永无止境’作为标题;还有霍普母亲的讲述,当牙医将手伸进被害人腐烂的嘴里以确认死者牙齿记录前,他一直反对死刑,但是那天之后,他全力支持死刑。

    包括那些排斥马修、排斥马修家人、排斥帮助马修的律师和修女的普通民众们,他们对死刑的态度无疑是简单而明确的:那就是一个恶魔,他应该付出代价,以命偿命。

    但是对于马修来说,在认罪之前,死刑对他是没有惩罚作用的,因为他根本不认为自己应该被处以死刑,一直到他恢复了尊严之后,这才坦然面对死刑,包括对死亡的恐惧和对家属的安慰。可即使马修是穷凶恶极的杀人犯,但他的家人却是无辜的,对于他们来说,他们和沃尔特、霍普的家人一样,他们也要失去自己的至亲之人。

    这两个角度的对峙,也是电影里最大的矛盾,当有人杀死了自己的至亲,我们能想到的只有报仇,希望看着凶手付出相对应的惩罚生命,甚至不惜自己违反法律也要解决对方。但是当一个生命结束时,就真的能够让自己释怀吗?看着一个人的双眼在自己面前缓缓闭合,这真的能够让自己平静吗?

    电影的情绪一直在这个矛盾点上来回犹豫不决,当故事的最后,所有人像参加一场盛宴般参加处死马修的仪式,对于某些人来说这是麻木的,而对于某些人来说这又是畅快的。可是当观众看到雨果-兰开斯特那双琥珀色的、绝望的、求助的眼睛时,观众很难不动容,只是希望能够给他一个生存的机会,哪怕仅仅是让他活下来,终生监禁。可是转眼,电影又真实冰冷地呈现了马修杀人的过程,血腥残酷没有任何温度,视线最后停留在受害者父母身上时,这又让观众为自己的眼泪而感到羞愧。

    这是一种错杂而糟糕的想法,观众不希望马修死亡,但他也没有理由值得继续活下去。当马修慢慢地闭上眼睛,慢慢地平静地残忍地死去,受害者的家属看起来情绪十分错杂,那是因为他们知道,马修的死亡也没有办法让他们的孩子复活。而对于马修的母亲来说,她也没有了一个儿子。

    这样的矛盾观点最终凝聚到了第三个视角之上,修女海伦,这也成为了整部电影的重心。

    作为宗教信仰者,海伦对死刑的看法在本片之中被模糊了,她只是单纯在捍卫生命的尊严而已,她所关注的是马修如何才能实现生命的尊严,而不是马修值得应该被处以死刑。在海伦的观念之中,上帝是热爱每一个人的,即使对方是死囚,即使对方是冷血凶手,他们内心深处也有珍贵的东西,所以每一个人都值得被尊重、值得被倾听。所以海伦选择了帮助马修,即使她也不确定马修是否真的是清白的,因为这对她来说不重要。

    但是海伦的观点却很难被世人所理解,像马修那样残忍的杀人狂,真的是人类吗?应该是禽兽才对!他们根本就不值得上帝去宽容!这也让海伦陷入了自我质疑之中。

    当海伦面对受害者家属时,他们质问到,‘为什么你会为罪犯担忧,而没有考虑到或许我们需要你?’面对这样的质疑,海伦是痛苦的,也是挣扎的,更是疑惑的,特别是她发现马修的种族主义等特征之后,更是开始了自我怀疑。但海伦还是勇敢地走进了受害者家庭,倾听他们的感受,却被误会是改变了态度,转而支持受害者一方,当受害者家庭发现不是这样时,海伦的处境就更加糟糕了。

    这是一个十分现实的问题,面对许多问题,我们总是简单地以‘对或错’看待,似乎不是黑就是白、不是善就是恶,粗暴地将事情背后所隐藏的可能性都忽略掉,只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视线冷冷地看待别人的困境。

    马修因为一起杀人事件,他实际上就已经被大多数人剥夺了一切权利哪怕是在法律保障他的基本人权的情况下,人们会认为,他不配活着,他不配与人沟通,他不配受到律师的帮助,任何人帮助他都是奇怪的要么是堕入地狱,要么是被利用,要么是脑子出问题,他们都会被划分到与马修一个阵线,也会受到愤怒大众的质疑和鄙视。

    这就是典型的道德制高点。因为人们根本没有意识到,马修的背后是否隐藏着故事,马修的家人是否无辜,那些帮助马修的人是否别有隐情,人们只是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对‘凶手’横加指责,以彰显自己的正义。

    但这显然是可笑的。

    如果马修是被冤枉的呢?那么人们会呼唤程序正义,呼唤有人帮助他;可如果马修是真的有罪,那么人们就会歇斯底里地喊打喊杀,即使对方是根据程序进行合理的抗辩,人们也死去了耐心。这个时候,大众的心理往往是,‘法律程序都是被操纵的,只希望这个恶魔快点伏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