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挨着年甜恬坐在榻沿儿上,几乎不敢对上小格格的目光,只听着小格格那强压着情绪的微微哽咽,四爷心头便像是被人死死攥住了似的,叫喘不上气来。

    太皇太后是他皇玛玛,比起小格格同太皇太后之间的感情更是深的,他心中亦是难过非常,只是眼下万事还需得他撑着,若是他也跟着哭,怕是下头更乱了套了。

    四爷强忍着难过和泪意,先安抚了小格格去,绝决的话是不敢说了,只能哄着些,以后等着人慢慢接受了去。

    “爷再好好叫人寻了些个名医来吧,一个人没法子,两个人没法子、那三个人、四个人,叫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想了法子,叫天下的名医都一块儿商议着,总归能决出个法子来。”

    “甜恬,你撑着些,万不能当着皇玛玛的面儿再落泪去了,皇玛玛如今还不知道自个儿的病情呢,还当是跟上回一样且歇个几日便好了,现下先不说能不能叫太医再寻了好法子,咱们不懂,也急不得更做不了什么,咱们只能哄着皇玛玛开怀些,便是真不成、、、、、也叫皇玛玛高高兴兴的。”

    说到这儿了,四爷到底是没忍住,眼角沁出一滴子泪来,这一滴泪就像是个引子似的,像是溃堤前的最后一瓢水,四爷的情绪再忍不住,崩溃似的咬着牙哭着,脖子都憋得通红,便是再怎么用手捂着眼睛,那泪亦是堵不住的,顺着指缝滴滴答答的落在年甜恬的手背上,也叫她差点儿没绷住了,忙起身来用力拥着四爷去。

    “爷在乎的和在乎的爷的、、、、、、怎么一个个偏要这么快就离爷而远去呢?皇额娘早早的走了,皇阿玛走了还未满一年,如今皇玛玛也要不成了、、、、、”

    子欲养而亲不待,这句话四爷最最是有体会的人了。

    以前他年纪小,受人挑拨,一而再再而三的误会皇额娘对他的关切和用心,且等着皇额娘要不成了,他这才明白什么叫生恩不及养恩大,明白亲额娘对她的利用和算计,可皇额娘连给他一个后悔的机会都没有,便就在一个雨夜里走了。

    从此他恨这雨夜,更是恨识人不清的自己,且封闭着自己,日日也不爱说话了,便是连皇阿玛待他的良苦用心也瞧不见,夺嫡之时他连皇阿玛也算计着,末了皇阿玛的认同着成全,更是叫他心中愧疚的无以复加。

    皇阿玛走得急,亦是没给他留了弥补的时间去,这世上便也只剩皇玛玛一个真心关切他的长辈了。

    可他总忙,明明他那养心殿离皇玛玛的慈宁宫不过两步远,可他平日里有时竟连请安都省了去,只想着有甜恬替他去了,他且等着以后再孝敬皇玛玛也不迟。

    可谁承想皇玛玛的时日也不多了,劝慰小格格的话是劝慰不了他自己的,皇玛玛已然无药可医了,便是能医治,且以皇玛玛的年纪又能活多久呢?

    四爷不愿深想,多想一个字儿都叫他痛彻心扉,好在如今皇玛玛还留给了他歇个孝敬的机会,且不管如何,他必是得叫皇玛玛高高兴兴的、心满意足的去了那极乐之地。

    年甜恬一下一下的拍抚着四爷的背,且别看四爷日日在外头不苟言笑的,亦不露出太多的情绪,瞧着像是个冷心冷清的人,可四爷再重感情不过了,只是不知该怎么说罢了,平日里即便是没少孝敬的,可如今亦是要觉得愧疚,觉得自个儿做得极其不够。

    年甜恬亦是忍着泪的,且甭管平日里如何能说,她这会子却是词穷,不知该如何劝着些四爷,只觉得任何语言在生死跟前儿都是苍白的,且由着人难过一阵子也好,若一直憋着,那得多难挨啊。

    四爷向来不许自己情绪这般放肆的,唯在他的小格格跟前儿才露出片刻的柔软来,他心中一直惦记着皇玛玛呢,没一会子便缓了情绪,抱着小格格静静的躺了一会子,这才算是稍恢复了些平日的冷静。

    皇玛玛的病不是一日两日的功夫,他便是想日日在皇玛玛跟前儿也不成,他肩上背负的东西太多了,眼前还有内忧外患着实不得不管,着实是太多的身不由己了。

    四爷用鼻尖儿抵着小格格的颈窝儿,从人身上汲取了好一会子叫他安心的味道这才哑着开了口去,细细安排着侍疾事宜。

    “这两日爷多操心些,甜恬你多看顾着些景顾勒和富灵阿吧,免得咱们两个人都在皇玛玛跟前儿忙碌,下头伺候阿哥的奴才不经心,再叫人钻了空子害了阿哥们就不好了。”

    “你莫担心爷累着了,眼下皇玛玛病了,爷瞒不得,这便叫人告知了宗室,届时兄弟们和内命妇也尽该来侍疾了,咱们虽是能暂且松快些,可到底人来人往的不如以往安全,你且多警醒着,爷忙着前朝的事儿只怕顾不得后宫,届时爷将粘杆处分一般护卫给你,着巴彦听令于你,你好好顾好自个儿顾好孩子们便是了,不必操心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