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格格说叫百姓也自由通商的事儿四爷没想过,虽是觉得此事想来还不是近一二年能达成的,可但凡从小格格口出说出,他便觉得这事儿也不是实现不了的。

    一时间难免又说得远了些多了些,末了说罢了也该回去歇了,四爷这才想起来他跟小格格提起这事儿的初衷。

    “还请甜恬那日多担待着吧,爷知道你是个有本事的,将这事儿交予你来谈再合适不过了,只是几位大人到底迂腐些,爷生怕他们当着爷的面儿还不知好歹说些什么。”

    “爷倒不是想委屈你叫你忍让着,爷自是要护着你,只是给你先提前说声儿,怕你若是忽地听见了不开心,爷不愿你为朝廷出力了还不落好。”

    年甜恬笑笑,倒也想过这事儿:“我自是信爷能护着我的,我行的正而坐得端,何须屈尊畏谗言,任他们说去,我且将事儿办好便满足了。”

    “只这般不理不睬之下,难免会有些小小的奢望,这世上还有好多有本事的女子就为了些个风言风语,日日拘在闺中不得施展,一辈子唯有生孩子这一条路,我想想便替她们可惜,可惜身边儿没爷这般开明的人,没开明的世道。”

    年甜恬的感慨倒也不是无的放矢,今儿同几个小公主玩的好,她们有些稍大些,正是年慕少艾的年纪,说话间十句里又八句都是期待以后驸马如何如何,年甜恬直觉得觉得心酸得紧。

    天家女尚且如此,更不必说平民百姓家的女儿了。

    年甜恬说得委婉,没直说封建礼教害人,也没指望四爷能说出什么一二三来,自知力量微薄,她能顾好自己顾好孩子已然不错了,着实没那个本事抵抗礼教束缚,只是心头微微不甘,这才稍挣扎了一句。

    可四爷如此通透之人,哪儿能不知小格格的意思,虽也看不过些个女子被压迫拘束的事儿,只是千百年来素来如此,男主外女主内,他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回应小格格的期待。

    好一会子,四爷这才回:“爷总喜欢同你提起来皇额娘来,说来皇额娘便是个有本事的女子,眼界和文采都不输男儿,可她的本事只能囿于深宫之中,只能教给爷一二,说来着实可惜。”

    “可对着这可惜,爷又时常迷惑,不知该怎么应对去,总不能直接许了女子能做官去,只怕爷今儿下了旨,明儿朝廷便推了爷又另立听话的新帝去了。”

    “根结到底还是出在这旧制上,爷身在旧制中,长在旧制中,又管着这旧制的江山社稷,怎好自毁了根基,且不说你提的这个,朝廷中的些个沉疴旧疾爷还头疼的很呢,只能一点一点的约束去。”

    “不过爷倒是相信这世道不会一成不变的,爷慢慢的学慢慢的摸索,一点一点的教给下头的孩子们,只要为君者有这个向改的心,总会慢慢的有所长进。”

    四爷缓缓说着,面上含笑,对着小格格他一点儿也不介意剖白自己,其实他早在十多岁的时候便对小格格说的这事儿颇有深感了。

    那时候皇阿玛下令不许汉人女子缠足,他不明白何为缠足,且打听了许久,这才明白此陋习之恶,什么好看、什么规矩,到底还是给女子的枷锁,不将女子当人看罢了,生生将脚裹残了去,哪能是什么人道。

    此令下了多年了,听闻民间还是屡禁不止,常有比足论美而好娶者,真当令人不齿作呕,也就是如今政务军务事稠,他一个皇帝暂没工夫管到人家脚上的事儿,待年羹尧凯旋,天下太平了,他定要再行皇考之令去。

    四爷拉着年甜恬在岸边细细的说着心里话,在这世道上能遇着如此难得开明些的人,年甜恬说不动容是假,便也只看四爷不管前路了,总归她也活不到那么远的一天,知道四爷有这份心就很好了。

    二人一直谈至三更还多,苏培盛眼瞧着时候已晚,想劝主子们早些歇息,只是万岁爷难得有知心体己人在侧,不厌其烦的听着四爷的鸿图,苏培盛轻叹,而后又无奈笑笑,只管远远立着等主子们说去。

    四爷将事儿且都憋在心里的时候他总心疼着四爷,如今开了心扉,他着实没道理拦着去。

    直又说了小半时辰,二人这才手拉着手回去歇了,倒也不知为何,每每这般说完心里话,四爷和年甜恬便觉他们更亲近,更分不开了些,心都要容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