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蓬不着急,他对重楼现在的心态再清楚不过,自然不会第一次演戏便提出对方接受不了的要求。

    “你先说说现在的境况吧。”他端坐在床榻上,看着重楼点燃烛光、重新煮茶,接住由滚烫被冰成温热的一盏茶,缓声笑了笑。

    重楼也坐回被窝里,火热的手掌轻轻抬起。他握住飞蓬裸露在被外的两只手臂,将温度传递过去:“你麾下玉衡军衍生多年的势力,在各界确实发展到了能击破我族驻兵的地步。”

    “即使我强令各界如今的中高层自行镇压叛乱,他们也气势如虹、绝不妥协。”重楼淡淡说道:“但我发现,天诛似乎调用秘法,强行激发了各族负面或激烈的情绪。这么一来,各界与我族的矛盾猝不及防激化,确实让我有点措手不及。”

    飞蓬了然颔首:“天诛想你亲自出手,以大欺小、以力压人,一次性清洗掉各界反抗的势力。如此一来,我那些属下就算明知以卵击石,也不可能看着子孙后辈被屠杀。”他斜睨了重楼一眼:“哼,这倒是你会干的事情,不拘小节,嗯?”

    “能省心省事,干嘛不做?”重楼嗤之以鼻:“这世间从来强者为尊,莫说什么以大欺小,你我多次面对比我们大几十万岁的老家伙,从本族拖后腿的到异族强敌,可曾抱怨过他们无耻?咱们的实力,还不是自己拼出来、练出来的,哼!”

    飞蓬一时无言,他固然对重楼倚强凌弱制住神族高层极为气愤,也为了扭转神界陷落不惜一切。

    可飞蓬却同样认为,这强者为尊的逻辑残酷且无错——

    在战场上,敌人可不会讲究辈分、年龄与手段光不光明的问题!

    “我能理解。”飞蓬定了定神:“驻兵监管各族每期贡品,也会对被支配的地区进行搜刮。”

    他说起此事,脸色非常平静:“这里面牵扯太大,就算你是魔尊,也不可能以一己之力抗衡整个魔族。更何况,这还是纯粹有利于你魔族之事。”

    飞蓬先将双臂从重楼为他焐热的掌中抽出,再把杯盏放回床头柜上。

    “那么,本将与魔尊的矛盾就是实打实的。”他垂下眸子,修长浓密的眼睫轻颤,淡然道:“不需要装作了。”

    重楼一双血瞳深深地望着飞蓬,已然听懂了对方言下之意:“你赶我回魔宫?”

    眼见飞蓬沉默不语,他的声音骤然响亮:“本座已经手下留情了,只让各族内部解决!与你麾下相关的势力,实力你也心知肚明,他们几乎不会有真正的伤亡!”

    “嗯。”飞蓬淡淡问道:“这和本将请魔尊回魔宫有何关系?”

    他抬起头,眸色若秋日深潭:“若本将没记错,魔尊囚禁本将于此地之初,可从未现身相见过。如今,也不过是拨回正轨。”

    重楼和飞蓬对峙许久,终于在第一缕光破开魔界的黑夜时,气极反笑而陡然起身:“好。”

    紫光闪过,魔尊的身影消失在原地。唯有被褥中的褶皱和温度,还诉说着痕迹。

    “本将期待,你接下来会怎么做。”神将饮下已变凉的茶水,微微叹了口气。

    让各界内部解决叛乱,只能镇压一时。他教了属下什么他清楚,会传承出怎样的门派精神也早有所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