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宸前往魔界的举动,正在钟鼓猜测之中。他悄然收回留在妖界外的探测法术,嘴角微微勾起。

    下一步该去找女魃公主了,虽说她不是身具神血的女娲后人,但作为人族曾经首领轩辕氏之女,纵然现修鬼道,也该有充足底蕴、强悍战力与坚毅心性。人间帝王为自己性命、地位,愿向魔界之主献出玉玺表示从属,又默认魔尊封印女娲后人遗脉,她看在眼里只怕早就不爽。

    钟鼓施施然飘了出去,各界皆知烛龙一脉爱看热闹爱游玩,今天去妖界,明天去鬼界,后天去人间,行事大大方方不怕人查,自不会以为有阴谋。未尝可知,暗度陈仓便是如此。

    若魔尊在此,大抵要活生生气笑了。神将确实知人善用,龙祖一脉素来中立又爱看热闹,他便以神界这些年对界内龙族颇有照顾为筹码,给了钟鼓寻觅时机、串联各方的任务。这火上浇油之举,简直正中爱好,钟鼓又怎么能不摩拳擦掌、蠢蠢欲动?

    可惜,重楼现在还不知道此事,他确实察觉到收复仙妖的阻力比预计要小,但又抓不到任何头绪,便只能隐而不发、暗自戒备。

    这不,游弋等暗星高层被派了出去,已多时不在秘境。

    “魔尊,你那几位天级九重的魔将,最近可都不在。”有一天早上,飞蓬坐在花园里品茶,突然端起神将的架子,似笑非笑地玩味了一句。

    自与飞蓬感情甚笃,重楼留在这里的时间就越来越长。飞蓬白日见他处理公务,亦会自觉避出去,隔一窗之差。

    恰在屋内批文件的重楼微微停笔,抬眸莞尔笑道:“本座确有要事,需要他们处理,譬如以乐神及玉衡军飞升者一脉为首的,神将麾下精锐?”

    “嗯,本座得承认,他们挺聪明…”他刻意一顿,声音低沉而充满威势:“教那些被掳至我族的神族幸存者堕魔,确保无恙后积极分开。如今,魔界内报复之行比比皆是,血流成河、减损战力。本座却不可能朝令夕改,拒绝这些由神入魔还不肯上战场的族人,真是狡诈多端!”

    飞蓬无声而笑,饮尽茶水才起身,踱步到窗前俯下身。他双臂置于窗台,从容淡定地颔首道:“好,本将代劣徒谢过魔尊夸奖,希望他再接再厉。”

    “啪!”重楼一时气闷,硬生生拗断了笔杆。可他一抬头,便瞧见了那双比天际还旷远悠然的蓝眸,里头充盈着止不住的笑意。顿时,那气泄了。

    我真是被飞蓬吃得死死的。重楼低头不理飞蓬,想集中精力继续干活。

    但似乎是刚分了神,他再想全神贯注,眼角余光也总会飘出窗外。许久,飞蓬的背影在阳光下再也看不见,重楼垂眸看着文书,忽然没了再用心批阅的心思。时候不早,也该做饭了吧?

    飞蓬缓步走出庄园,并不意外地看见年轻魔将守在路边。

    “殿下。”江蓠犹犹豫豫地凑了过来,手里举着好大一捧花。花为黄芯,外层白长瓣,极密。

    那是飞蓬草的花。飞蓬怔神了一瞬,失笑摇头,将花接了过来。那一霎,他的目光不自觉地往后望去,又极快地收回来,清清浅浅地笑了一下,轻声问道:“是他种的?”

    “是。”江蓠行了个礼,安静地退向密林花丛的深处。

    飞蓬顺势走了几步,找了许久,才寻到飞蓬草盛开的地方。然后,他在边角处发现了另一种植物。遗憾花期未至,那绿植只呈现出星星点点的状态,分布在飞蓬草的最外圈,有叶无花、零零散散,压根围不起来,倒是颇似花的守卫。

    这么藏藏敛敛的,倒不像是你的性子了。飞蓬席地而坐,头一次没有抓紧这种一个人的机会,去研究体内的封印。他抱紧满怀的飞蓬草,目光触及还没开花的重楼草,心头涌起几缕无法形容的怅然,还有稍纵即逝、抛却理智的挣扎。

    直到炊烟和让人唾液打动的饭菜香气远远传来,飞蓬才如梦初醒。他从花丛草地上一跃而起,顾不上披风下摆沾了草叶、花瓣,匆匆跑回了庄园。